归墟之上,浓稠如沥青的海水翻涌着暗紫色泡沫,那些破裂的气泡里渗出丝丝缕缕幽蓝荧光,宛如深海巨兽腐烂的伤口。星爆余烬凝结的黑雪簌簌坠落,每一片都裹着细碎的冰晶,在半空划出幽蓝的轨迹,砸在海面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万千锁链在虚空断裂。海水表面漂浮着无数青铜残片,每一片都刻着扭曲的符文,随着波浪起伏,符文间渗出暗红色液体,将海水染成一幅流动的血色画卷。归墟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云层中不时闪过暗金色的雷霆,雷声沉闷而悠长,仿佛远古巨兽的低吼。
我单膝跪在冰玉刀的残骸旁,锋利的碎片刺破掌心,鲜血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黑雪中晕染出诡异的曼陀罗图案。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引来归墟深处无数发光的触须,它们从海底探出,在空中虚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灵胎蜷缩在数丈之外,身上的炊烟纹如同活物般扭动,细密的纹路爬过她苍白的脖颈,在脸颊勾勒出蛛网般的脉络,最终在眉心汇聚成不断流转的符文。那符文每闪烁一次,归墟的海水便沸腾几分,蒸汽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这些人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发出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突然,青禾所化的焦尾琴弦发出一声尖锐铮鸣,音波如实质般扩散开来,震碎的黑雪在空中急速重组。数以万计的雪屑如受无形丝线牵引,拼凑出垂纶客扭曲的面容——他眼窝深陷,瞳孔中流转着暗金色光芒,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棺开之日,万界当饲!\"他的声音像是从归墟最深处传来,裹挟着无数冤魂的哭嚎,每一个字都在海面上掀起百丈巨浪。浪花中隐约浮现出被剜魄女婴们的虚影,她们的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空洞的眼眶里不断涌出黑色血泪,血泪落入海水,便化作一群群黑色小鱼,在海面上疯狂游动。
赤足童子焦黑的尸骸突然剧烈抽搐,干枯的手指深深插进地面,指缝间渗出暗绿色黏液。随着一声闷响,他的身体轰然炸裂,化作三百支黍灵箭冲天而起。箭镞上篡改后的禁术符文泛着妖异的血光,符文缝隙间不断渗出黑色雾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空间都出现了细小的裂痕。灵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周身炊烟纹化作锁链飞射而出,蛇形锁链在空中扭动,鳞片闪烁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然而当锁链触及符文的刹那,符文突然迸发刺目红光,锁链瞬间倒卷而回,顺着灵胎的手臂、脖颈,如同逆流的岩浆般涌进她的瞳孔。
灵胎痛苦地弓起身体,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脸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坑洞。她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师尊...快剜我灵台...\"灵胎七窍渗出血色炊烟,烟雾中初代道侣的面容若隐若现。她的双眼空洞无神,泪水却如决堤般涌出,在脸颊上凝成冰晶,每一颗冰晶中都映出她生前被背叛的场景:垂纶客的钓钩刺入她眉心,赤足童子的狞笑,以及自己绝望的眼神。
我握紧半截冰玉刀,刀锋却在即将落下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架住。虚空裂缝中缓缓探出一柄桃木耒耜,耒耜表面缠绕着焦黑的藤蔓,藤蔓间嵌着碎裂的琴弦。耒耜柄端赫然长着青禾的脸——她的嘴角裂开至耳际,露出森白的牙齿,眼球浑浊不堪,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师姐,你以为我当真死了?当年你把我炼成焦尾琴时,早该想到我会用《归田律》借体还魂!\"话音未落,耒齿狠狠刺穿我的掌心,剧痛顺着手臂炸开,我能清晰感受到桃木纹路在血肉中疯狂生长,每一根木质纤维都如同活物般在血管里穿梭,甚至能看到皮肤上凸起的木质纹理。
巨大的饲灵棺自归墟深处缓缓升起,棺木表面流淌着液态星光,每一道纹路都像是银河倒悬。棺木四周环绕着黑色雾气,雾气中不时传出婴儿的啼哭和女人的尖叫,声音忽远忽近,令人毛骨悚然。当棺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移开时,三百颗旋转的炊烟星辰从中涌出。星辰表面跪坐着的女婴转世身,她们身着素白襁褓,空洞的眼窝里不断渗出金粉,每一次抬手剜向自己七魄的动作,都在星空中留下猩红残影。她们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脉络,随着动作起伏,仿佛有无数虫子在体内蠕动,而她们的襁褓上,不知何时已沾满了暗红的血迹。
青禾操控着耒耜,癫狂地大笑起来:\"这才是真正的饲灵!以万界女婴为黍种,饲的便是...\"她的话戛然而止,赤足童子的黍灵箭突然调转方向,箭镞的禁术符文在血光中扭曲变形,如同一头苏醒的凶兽,精准地洞穿她的眉心。青禾的魂体在火焰中发出凄厉惨叫,焦尾琴的新弦在高温下扭曲成螺旋状,迸发出的火星点燃了整片桃林。桃树在火焰中扭曲生长,树干上浮现出无数张人脸,他们的表情痛苦而扭曲,发出无声的呐喊。有些树干甚至开始渗出黑色的树脂,树脂落地便化作一只只黑色甲虫,四处爬行。
灵胎突然双手撕裂胸膛,动作干脆利落得令人心惊。初代道侣泣血的面容从她体内凝成实体,发丝如墨,衣袂翻飞间带着百年孤寂。她的肌肤上布满细密的伤痕,每一道伤痕都在渗出金色血液,血液滴落在地,便开出一朵朵黑色的花。她抓住青禾所化的琴弦,以自身炊烟纹为弓,箭矢离弦的瞬间,归墟的海水被生生劈成两半,露出海底密布的青铜锁链。锁链上刻满古老的符咒,每一道符咒都封印着一个冤魂,随着海水分开,锁链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冤魂们的哀嚎响彻归墟,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当箭锋触及棺面时,万界女婴同时睁眼,她们剜出的七魄光团如同燃烧的彗星,穿越时空界限,在棺内凝成垂纶客的真身。垂纶客狂妄的笑声震得空间扭曲:\"愚昧!本尊早将魂识分藏万界,饲灵棺不过是...\"他的话语被初代道侣掌心的黍种火种打断,火种如活物般钻进他的喉咙,在体内轰然爆燃。垂纶客的皮肤下,万千光团疯狂涌动,他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形,身体不断膨胀,最终将他炼化成一颗散发着恶臭的黍种。黍种表面布满无数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传出微弱的呼救声,而黍种周围,环绕着一圈圈暗金色的光环,光环中隐约可见垂纶客生前作恶的画面。
饲灵棺轰然闭合的刹那,棺面的炊烟纹化作锁链沉入归墟深处,所经之处,海水沸腾着凝结成黑曜石般的物质。这些黑曜石中封印着无数生灵的残影,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恐惧和绝望的瞬间。有些黑曜石表面还浮现出细小的纹路,仿佛是被困生灵在试图留下最后的讯息。青禾的焦尾琴弦寸寸断裂,每截断弦落地便生出一株桃木苗,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枝干扭曲盘绕,树冠间垂挂着无数焦尾琴的残骸。这些残骸上布满裂痕,每一道裂痕中都渗出黑色液体,液体滴落在地,便长出黑色的荆棘,荆棘上长满倒刺,刺尖泛着幽蓝的毒光。
灵胎跌坐在棺顶,禁术符如同寄生虫般在她皮肤上蔓延,每一道符文都在吞噬她的生机:\"师尊,快把棺椁推入...\"她的声音微弱而沙哑,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能够看到体内流动的金色光芒。随着光芒的流动,她的身体时而闪烁,时而隐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话音未落,虚空裂缝突然剧烈扩张,三百六十颗炊烟星辰拖着燃烧的尾焰坠向归墟。星辰表面浮现出垂纶客的面孔,他的嘴角咧到后脑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星辰所过之处,空间被撕裂出无数裂缝,裂缝中伸出无数黑色触手,抓向周围的一切,触手所触及的地方,空气瞬间变得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赤足童子的残魂凝成一把桃木巨斧,斧刃闪烁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他奋力劈向裂缝,却在触及星辰引力的瞬间被绞碎成齑粉。在消散前,他的残魂发出最后的呐喊:\"师尊,它们才是真正的《外传·终章》!\"巨斧碎裂的木屑在空中飞舞,每一片木屑都化作一道光芒,射向坠落的星辰。这些光芒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光网,试图阻挡星辰的坠落,但在星辰强大的引力下,光网逐渐扭曲变形,最终破碎成无数光点。
我抱紧灵胎纵身跃入饲灵棺,棺内垂纶客所化的黍种正在疯狂生长。嫩绿的根系如同无数触手,穿透棺椁刺入归墟海面,在海面上织成一张覆盖百里的星纹巨网。根系所到之处,海水被染成翠绿色,不断有气泡从海底升起,气泡破裂时发出婴儿的笑声。灵胎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她的指尖抚过我的脸庞,将冰玉碎屑轻轻贴在我的眼角:\"以棺为舟,以星为黍...这新纪元,师尊要替我好好看着...\"她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如同琉璃般折射出万千光芒,最终与饲灵棺熔成一体。在融合的瞬间,棺椁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符文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棺椁化作一道璀璨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射入虚空裂缝,垂纶客不甘的惨叫震碎了无数镜像。镜中映出的,是归墟海面缓缓浮现的星纹摇篮——摇篮内,三百六十个纯净灵胎正在沉睡,他们的睫毛上凝结着星辉,嘴角挂着安宁的微笑。每个灵胎的胸口都有一个微弱的光点,光点随着呼吸明灭,光点周围环绕着一圈圈淡金色的光晕。而在桃林深处,青禾的焦尾琴弦在树枝间轻轻颤动,自发奏出的曲调中,藏着只有有缘人才能解读的神秘坐标。冰玉刀凝成的无字碑下,半粒未爆的黍种火种仍在暗红光芒中跳动,火种周围环绕着细小的电弧,仿佛在等待着宿命之人的到来。归墟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七彩的虹光,虹光中隐约可见无数人影,他们似乎在注视着这片新生的世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的挑战。在虹光的尽头,一座悬浮的岛屿若隐若现,岛上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似乎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在归墟的深处,隐隐传来一阵低沉的脉动声,仿佛是某种强大存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