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的雾在恐怖的鬼气冲击下翻滚起来,汹涌的黑水像是溃堤一样疯狂的涌进来,眨眼间就漫过了江蝉的胸腔。
并且水位还在哗哗着持续往上涨,他的鼻子里嘴里全是那股腐尸的臭味,水底下还有一只只冰冷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和腿,死命的往下拽!
猛烈翻滚着的黑水让他无法稳住身形,更没办法去看清水底下到底有什么,他只能奋力去挣开那些骇人的手,朝着旁边那些露出水面的焦黑房屋游过去。
片刻后,他翻上了一栋烧焦的酒楼二层,垮塌下来的房梁上还冒着焦烟,下方的街巷却是冲撞着汹涌黑潮,数不清的杂物和一个个【酒鬼坛】在水面上翻滚。
他赶紧看了眼周围,其他几人也都陆续从水中出来,找到临时落脚点,只不过被分散成了好几处…方腊八和杨小满在一处,姜红棉和武灿在一处,江蝉自己和凌清璇却是各自一处。
“咚…!!”
这时又一波汹涌的黑潮,伴随着第二股剧烈的震颤再次翻卷而来,众人落脚的建筑也都跟着一阵猛烈晃动。
江蝉急忙朝着城关入口望去…
两盏绿幽幽的灯笼光,穿透绯红色的鬼雾照进水下,一条条锈迹斑斑的铁链被水底那数百具肿胀的浮尸绷得笔直,它们喊着沉闷诡异的号子,拖着那艘恐怖的鬼船、第二次撞上了焦黑耸立的城关。
“嗬嘿…!”
看上去残破不堪的焦黑城墙、渐渐亮起了一道道微弱的光芒…那是上面的一行行刻字,此时全部都像被触发一样亮了起来,千行万行凝聚成一股坚韧浩大的气息,将那艘恐怖的鬼船阻挡在城关之外。
与此同时,城内那座高高堆起的尸山也是幽幽的生出了反应。
只见尸山顶上那杆残破的战旗烈烈作响,那擎旗半跪的魁梧尸骸身上逐渐冲起来一股令人震悚的战意,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鬼气,丝毫不比城关外面那艘鬼船弱……
“竟也是一位鬼王?!”
江蝉心头狂跳的看过去,见着笼罩在尸山上的绯红鬼雾滚荡起来,那一尊魁梧的尸骸松开了右手的虎头刀,它左手擎着那杆猎猎战旗,从高耸的尸山顶上缓缓站起身来…!
唏律律…!!
一声昂扬的马嘶伴随着沉闷有力的踏水声响快速迫近,紧接着便是从远处的鬼雾中,跑过来一匹身披重铠的尸骸战马。
它高大雄壮,它鬼气赫赫,它的口鼻喷吐黑烟,四蹄燃着黑色的獠獠火焰,踏在水面上滚溅起浓浓水雾……
尸山上那位魁梧的将军尸骸,擎着战旗跨上马背,带着无匹的战意和狂暴的鬼气,直冲城关外面那艘鬼船,完全无视了江蝉他们,直接从黑滚滚的水上一跃而过…
“咚…!!”
水底下那些浮尸拖着鬼船第三次撞上了城墙,那亮起一道道刻字微芒的城关终是破开了一个豁口,一道道蛇蟒般的裂痕沿着城墙迅速扩散。
更加汹涌地黑潮立刻涌进城来,咆哮着在这座城池废墟当中冲撞漫灌,许多本就摇摇欲坠的焦黑残舍轰隆着就垮塌下去,散成无数的木头和杂物跟随着黑潮翻滚。
“蹬…!”
身披重铠的雄壮战马踏着滚滚黑潮直接跃上了鬼船的甲板,手擎战旗的将军尸骸立刻杀进了船舱,接着两股恐怖的鬼气碰撞到一起,瞬间爆发出一股天崩地裂的震颤!
轰…!!
哪怕是远在城内的江蝉等人,全都是直接被这一股恐怖的冲击掀翻,伴随着大片的废墟轰隆倾塌。
“那艘船…停下了!!”
江蝉翻身爬起来,隔着绯红的鬼雾望去,那艘古朴的鬼船暂时停止了继续撞击城墙,但是黑滚滚的水潮仍在源源不断的从城墙裂缝中涌进来。
船上挂着的两盏绿灯笼在绯雾中变得忽闪忽灭,两股恐怖的鬼气在鬼船里交锋,时而溢散出来一股强烈冲击,直接就能轰塌一大片残破的建筑。
“趁两只鬼王交手,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江蝉面色沉重的看向下方,腥臭翻滚的黑潮漫过了一楼,正在逐渐的朝着二楼涨上来。
他快速的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所有的底牌和手段后,接着脸色有些狞曲地把目光看向了尸山方向……
更准确的说,是看向了半埋在尸山顶上的那口朱红囍棺,一柄硕大的虎头刀直直的插在棺盖上面。
“只能用那个办法了吗?”
再看周围的几栋建筑,凌清璇和姜红棉她们一个个脸色发白,无不绝望的看着下方的黑水逐渐淹没上来,越来越多的残破的建筑在两只鬼王的碰撞余波中轰然垮塌。
“拼了!”
江蝉心头立刻下定了决心,迅速清理出来一块相对完整的门板,然后抱着它直接跳进了水中…噗通!
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凌清璇和姜红棉众人的视线纷纷疑惑着看了过来,“江蝉…他要做什么??”
然而江蝉却没时间却在意那些了,再磨蹭下去,估计撑不到鬼船里那两只鬼王打完,下面的水就会先把这座城池废墟淹完,到时候要么自己淹死,要么被水底下的鬼拖下去淹死……
呼哗…跳入腥黑的水中,他迅速翻上了提前准备的门板,牢牢的趴在了上面,任由那股翻滚的浪头带着他往前冲去,很快就顺利的抵达了那座高耸的尸山。
直接起身跳下门板,踩着一具具尸骸和刀兵组成的山堆往上爬,这些尸骸完全被烧融的盔甲和躯壳凝固在一起,比那些摇摇欲坠的建筑更加的牢固,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气和焦臭。
翻滚着的黑水逐渐淹没上来,江蝉很快爬到了最顶上…那位将军尸骸半跪着的位置空缺出来,露出小半个斜插着的朱红囍棺,大部分的棺体都被下方凝固的尸山掩埋住了。
棺盖上插着一柄厚重古朴的虎头刀,刀刃上已经崩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缺口,光是看上去就散发出来一股霸道无匹的血气……
此时,它直立立的插进棺盖里面大半刀身,像是要把里面的东西永远镇压……
“……”
江蝉凝重的目光定在那柄古朴的刀上,直接伸手抓住了刀柄…用力一拔,没拔动。
接着把两只手一块抓上去。
再拔,还是没动。
旋即沉了一口气,运起全身的力量去拔,但那把厚重的虎头刀仍然纹丝未动。
“该死的!”
江蝉面色一狠,身上轰然爆出一股烈烈鬼气,身后仿佛是有一颗黑色的太阳熊熊升起!
鬼技…黑日之怒!!
嗤…上身的衣物瞬间撑破,蛮横的筋肉和躯体如同山岳般暴涨起来,一道道恐怖的刺青纹路黑赤交错,背后再次生出六条粗狞的手臂来!
血尊地藏…八臂法身!
这陡然爆发的一幕,瞬间吸引住了凌清璇和姜红棉几人的注意力,但却是谁也不知道江蝉要做什么!
隔着绯红色的鬼雾远远望去,只见他化身魔神般擎立在尸山顶上,那八条粗蛮魁梧的手臂、全部抓紧了囍棺上插着的那把虎头大刀,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如雷的闷吼…咔!
就在虎头刀被拔掉的一瞬间,城关外的鬼船里分明传来了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而半埋在尸山顶上的那口朱红囍棺、则是立马散发出了一股诡异气息,仿若是一层禁制或者封印被解除了。
江蝉仍保持着魁伟的八臂法身形态,他扔掉手上血气滚滚剧烈震颤着的虎头刀,直接抓住下面的棺盖…啪!开棺!
接着呈现在他眼前的是…
一封鬼聘书。
“……”
诡异的囍棺中空荡荡,只有一封黑皮金纹的聘书,黑色的材质不知用什么做成,金色的古字和鸾凤呈祥的图案隐隐渗血,聘书中间被虎头刀钉穿一个豁口,隐约散发出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江蝉伸手拿起,拿在手上有些冰凉凉的,翻开里面是古旧的金色,染着斑驳的血渍,几行字迹也是殷红诡异。
「丁…年…月…」
「时逢吉辰,宜喜宜亲」
「焚城作聘,良缘永结」
「……」
年月日…刚好位于被钉穿的位置,无法分辨具体字迹。
“焚城…作聘?什么意思?”
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鬼聘书上面殷红的字迹开始褪色,接着如同血渍晕染、扭曲着变化……
「我叫江蝉,我被困在了一位镇关将军的阴墟里,他变成了一只鬼王,现在城外又来了一只鬼王,我马上就要死了!」
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江蝉心内莫名竟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又被深深地忌惮和警惕取代,他恍然惊觉…
无形之中已经对这鬼东西产生了如此重的依赖,以至于刚才开棺没有看到鬼新娘的身影,他的心头竟是一紧!
“不过这封聘书显然是跟鬼新娘相关的东西,作用应该都相差不大,只不过从有声版变成了文字版。”
江蝉心头快速分析的同时,聘书上的字迹也渐渐有了新的变化……
「我在之前两次的接触中,已经认识到了鬼新娘具备着洞悉人心的能力,这使我不得不对眼前这东西心生警惕……」
“少在那解读我的想法!”江蝉表情冷漠的对着聘书说道,“我不管你是鬼新娘的聘书还是什么手段,现在给我离开这个阴墟的方法,否则我马上把你封回去!”
说完他抓着聘书直接放到了囍棺上方,似乎只要这鬼聘书上面再出现一句废话,他马上就会把这东西永远钉死在这口棺材里。
黑皮聘书散发着诡异气息,古旧的金色内页沉默了会儿,上面殷红的字迹开始缓慢的变化……
「我叫江蝉,我来到北邙关参加特训,误入了一座阴墟,我没有办法离开,我在这座阴墟里看到一口被钉死的囍棺。我想起前两次离开阴墟、都是鬼新娘给我提供的方法,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口囍棺上面……」
「我费尽气力拔掉囍棺上的刀后,得到了一封鬼聘书,我推测它是跟鬼新娘相关的东西,并且它具备着跟鬼新娘相同的作用,它或许能给我离开的方法,现在我只需要按照它的指示,躺进这口囍棺当中……」
啪…鬼聘书上的血字还没有显示完,江蝉直接就松手把它扔进了囍棺,冷声说道,“看来你是觉得自己吃定我了,认为我不敢把你封回去?”
说着直接就要把棺盖重新合上,这时鬼聘书上的血字开始迅速变化……
「我无法做到完全信任这封鬼聘书,我不得不怀疑它让我躺进这口囍棺的真实目的,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一类特殊的鬼…」
「走阴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