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陈绍旻面前,刚想抓住对方的衣领,就觉得手上一轻,随后两道血柱喷射而出。
速度太快,汪思达甚至还没感到疼痛,就看见自己的两只手落到了地上。
这些血液被硬生生地挡在陈绍旻面前一寸处,好像有一块看不见的板子挡在了他们之间。
血流顺着空气缓缓流下的景象太过惊人,就连汪思达都傻站了一会儿,之后钻心的疼痛这才猛地袭向大脑。
“啊啊啊啊啊啊”他惨叫着后退,原本下意识要用手去捂住伤口,可现在他两只手还都在地上,汪思达只能一边惊叫着一边后退,很快他就左脚拌右脚,摔倒了地上。
“廿六,去给汪家再置办一副棺材。”
这句话就是给汪思达判了死刑,由于太过疼痛,他摔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浑身抽搐,随后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提着他的领子就往另一条路上走。
汪思达这才意识到什么,他拼尽全力挣扎,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嚎,但皇帝暗卫也不是吃素的,手起刀落,这凄厉的叫声这才戛然而止。
烦人的声音这才消失,陈绍旻随手一挥,那些血液瞬间就全落到地上。
旁边的驻城军不敢看他,哪怕那些血流浸湿了鞋底,他们都死死咬着牙,尽量让自己变成一个背景板。
“汪少卿之前抓的犯人在哪儿?”陈绍旻看向狱卒头子,他表现得完全不像个皇帝,身边没有近侍,大多时候都是亲力亲为。
“在,在水牢里,汪…少卿大人刚刚用蛊虫弄醒了水下的子母食人鱼。”狱卒不敢隐瞒,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出来。
在听到被关起来的人里,有个能凭一己之力弄断三根锁链的,陈绍旻倒来了兴趣:“他们什么来历?”
狱卒不敢隐瞒,左手死死掐着大腿肉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并不知道,是有人报官说看到三人在死村里行走,我们这才来的,那人嘴很硬,什么都不说。”
“那报官的人是谁?”陈绍旻咂摸出点不对劲来,这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谁整天没事找事盯着一个全是尸体的地方?
这下狱卒哑了,接到报官的并不是他,而是汪思达,自己只是个狱卒,并非衙役,这些事他也不清楚。
“无凭无据就去抓人,而且直接送进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你胆子倒是大,我的口谕里有提过汪思达可以便宜行事吗?”
陈绍旻倒是小看了监狱这个地方,他之前的重心一直放在洗刷朝堂之上,倒是忽略了这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
“是,是汪大人……”狱卒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皇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哦,那人姓汪啊,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突然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从边上响起,陈绍旻瞳孔微缩,他竟然完全没发现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王一川和吞山蟒刚才趁着牢房内的混乱,大摇大摆地走进存放犯人衣物的房间,结果找了半天只发现倾光的储物戒。
倾光的戒指造型很普通,就像炼器师第一个用作练手的储物戒一样,所以勉强逃过一劫。
像王一川和岑之榆的储物戒早就不知所踪。
不过之前担心倾光又碰到独自遇险的情况,王一川匀了不少丹药给了他,眼下正好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再次享受量大管饱这一策略的二人伴随着疼痛的喉管醒来。
在发现自己变得一贫如洗的时候,岑之榆倒是很冷静,没有王一川想象中的抓狂。
这很不正常,所以王一川立刻就明白这人的后手是什么了。
“你的戒指应该一个都没丢吧?”王一川抱臂面向嘴角已经有些压不住的岑之榆,虽然是疑问句,但他说得十分肯定。
岑之榆点点头,于是也不装了,立刻露出一个贱兮兮的龇牙笑:“嘿嘿,我手上那些都是假的储物戒,带着玩的,真正的在这儿呢!”
他说着轻轻吐出一股烟气,随后那些烟在半空中变成三枚储物戒,被岑之榆抓在手中。
一个合格的大盗怎么可能会让别人从自己身上捞到好东西?
“那身衣服也不值钱,我这里衣才是雪蚕丝做的能,居然只给我留了这一身。”岑之榆嘴上说着惋惜,但表情却带着幸灾乐祸,他以假乱真的本事很不错,那身外袍其实就是普通的长白袍,他在上面加了点东西罢了。
“岑哥,你衣服领子怎么了?”
岑之榆当局者迷,倾光倒是看的很清楚,对方的后领和衣服的接线完全裂了开来,如果不是身上沾着水让衣服粘在身上,可能岑之榆会早一点发现自己的衣服好像已经从后面分崩离析了。
倾光也知道雪蚕丝坚韧无比,能弄断需要不小的力气,那嫌疑最大的人……
他看向正若无其事地翻着岑之榆储物戒的王一川,感觉自己真相了。
“怎么回事?!”岑之榆脱下衣服一看,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就算之前被关在石柱里被腐蚀液伺候,他的衣服也没坏过。
“好了,赶紧离开吧。”王一川打断了岑之榆的思考,他找了身备用的衣服换上,等其他人准备好之后,这才往出口走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王一川的储物戒找回来,里面的灵石和丹药不算什么,但里面还放着骨枪和小呱,这两个是万万丢不得的。
所以在狱卒踢到刚才的官员时,“恰巧”听了全程的王一川这才出声问道。
“你是谁?”陈绍旻眼睛微眯,在看到王一川湿漉漉的头发时,他想起刚才狱卒说的,那三个人被关在水牢之中。
那这个就是据说能只靠力气扯断陨铁链的人喽?
陈绍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长得倒是挺高,头发都糊在脸上,看不清五官。
“那个姓汪的我还得找他算账,麻烦告诉我一下他家住在哪里。”刚才他听见狱卒喊面前的人“陛下”,哪怕知道对方是皇帝,王一川说话时语气也不要客气。
“那你来不及了,他刚被我弄死。”陈绍旻不无遗憾地说道。
不过对方的话倒是让他惊讶了一下。
“也没事,有尸体就行。”
吞山蟒能搜寻到残留在尸体上的神魂碎片,并借此搜刮记忆。
“哦,我手下刚把他处理了,你这会估计能赶上他家办丧事。”陈绍旻若无其事地背着手,他看向慢慢走出这里的王一川,虽然没有挪动,但手臂的肌肉还是下意识绷紧。
王一川只叹了口气随后把挡住脸的头发撩上去,陈绍旻这才看见他紧闭的眼睛。
他就这么看着王一川闭着眼睛缓缓走出来,随后轻巧地绕过从刚才起就没有过动作的驻城军。
“喂,走了。”王一川回头朝着里面喊道。
接下来从牢里又走出两人。
一个看上去还是个少年,但行走姿势十分端正,像是从哪个军队里出来的,另一个则像是哪家的少爷,这三个人看上去格格不入,但却互相认识。
“给你个东西,有这玩意好办事。”陈绍旻不想与他们交恶,他从头到尾要杀的只有那些人,而且也因为汪思达的所作所为,甚至现在陈绍旻还欠了王一川他们一个人情。
岑之榆朝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玉佩:“谢了。”
这玉佩前面是一个陈字,反面则刻画了一个古怪的图腾。
“不行,你们还是死了对我才没有威胁。”陈绍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近了身,就连那个玉佩没了他都没有知觉,周身的蛊虫根本就没察觉到异样。
“只有对你没有恶意的人才不会被伤到。”岑之榆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我们不仅不会害你,甚至会帮你。”
毕竟他们是铁了心要查清楚这些事是谁搞出来的,莫名其妙受了一遭罪,哪怕是心胸宽广如王一川也要发火。
只不过一切的动作都伴随着于戈的出现而暂停。
“你们先退下。”他没有看向其他人,而是静静地和王一川对视。
驻城军首领看着陈绍旻,在得到对方的同意之后这才让手下们撤离。
一时间,天牢门口不大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王一川虽然看不见,但突然有种很不妙的感觉:“倾光。”
他喊了一声徒弟的名字,随后倾光把一杆和骨枪差不多大小的冰枪递到他手里。
对面这人太奇怪了,明明没见过,但王一川却在感受到他的气息之后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什么长进。”于戈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脱出口的话却让王一川一下攥紧了枪杆,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记忆一下子明朗起来。
“你也一样,跑到这种地方当国师。”他甩开手中的冰枪,枪在砸到地上的时候就变成一团灵力四散开来,王一川感觉到在于戈出现之后,旁边的陈绍旻突然变得紧张了几分,就知道这人在宫中什么地位了。
“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岑元子和百里要拼了一条命去找你。”于戈这句话差点没让岑之榆控制住自己的脸,他头顶升腾起烟雾,如果不是理智拉着缰绳,可能这会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法维持住。
他听到了什么?岑元子?
这好像是岑家老祖宗的名字吧,也不一定,说不定重名了呢?可这么没品的名字好像也就他们一家独有,话说海云城买晒小鱼干的嬢嬢有弄出新口味吗……
一瞬间,从宇宙大爆炸到刚才自己好像喝了点那牢里的臭水好恶心,岑之榆把自己的前半生细细地回顾了一遍,脑子这才可以思考。
“嚯,你也不差,千八百年过去了你居然缩。在这里。”王一川扯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于戈完全不为所动:“你还是选了那个最浪费的办法,如果你当初能好好利用那份力量,想必我现在还能对你高看几分。”
“不过也行,我可以继续研究你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一千多年。”像是想到什么,他从储物戒里摸出另一个戒指来,“记得试药,我已经编出了一万六千八百七十四个药方,就等你了。”
王一川不为所动,于戈看向陈绍旻:“帮他找回丢掉的东西吧。”
“如果你还想知道岑元子留了什么东西给你的话,你最好先跟我去试药。”虽然大部分时候,于戈都是一副不通人情的家伙,但他却最擅长抓别人的软肋。
“岑哥,这什么情况?”
很显然此时岑之榆已经过载的脑子里没有余力来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他本人都想摇着眼前二位的肩膀大喊为什么。
倾光虽然知道王一川来头不小,活得也很久,但没想到居然刚打个照面就能和大虞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是老相识。
虽然他们一见面就开始互相攻击对方,但也两边只有嘴炮,并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能看出来这两人认识很久了,并且双方曾经也算是朋友。
这一点陈绍旻也看出来了,于是他勉强打消了对他们的杀心,喊来几个暗卫去寻找王一川丢失的东西。
他走上前,脸上倒是挂起了笑容:“原来大家是熟人啊,那别见外,跟我去宫里坐坐。”
王一川忍了忍,还是答应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于戈这种无情无欲的状态,世间众生在他眼中不过飘渺云烟,对方除了炼丹之外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也就是身上的醉人间让他感受到了挑战性,不然王一川宁可在他眼里当一粒可有可无的灰尘。
自从那次一别之后,王一川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岑元子和百里,所以对岑元子给他留的东西自然是万分好奇。
再加上于戈不屑于撒谎浪费时间,所以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情报绝对是真的。
“先吃几个看看效果。”于戈拿出几枚颜色各异但都有金色丹纹的丹药递到王一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