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日,张锦昔差人送来的点心都原封不动退回了府。
沈清棠每回都听见怀喜抱怨那张小姐怎么又来了。
她回回不言语,只是无奈的摇头。
可过了过了两日后,便没了张锦昔的消息。
她不以为然,只道是对方终于放弃了吧。
这日清晨,沈清棠发现补气血的药丸见了底,正要去寻大夫,却在廊下被江行简截住。
“听说你找大夫?”
阿四帮推着轮椅。
江行简坐在轮椅上披着件松垮的月白外袍,指尖还沾着墨渍,显然是匆匆从书房赶来,“哪里不适?”
“只是寻常补药。”
她话音未落,对方已抚上她额头。
微凉的掌心惊得她后退半步,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躲什么?”
“我真的没事。”沈清棠见他不相信,便拿出自己的盒子,打开道,“我月事不稳,所以要吃补气血的药调理,这不,吃完了嘛,所以才想找大夫帮我再开点。”
江行简目光落在那盒子上,眼底却闪过一丝疑惑,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手里的盒子拿走。
“先等等吧,吃个饭再看看?”
现在日头高照,正值午时。
刚好沈清棠还没吃午膳,她点点头。
午膳时。
江行简特意命人做了她最爱的红烧狮子头。
沈清棠起初还吃得欢,却在肉香扑鼻的瞬间胃里翻涌。
“唔……”
她猛地捂住嘴,眼角逼出泪花。
江行简慢条斯理地搁下银箸。
“棠棠。”
他忽然伸手抹去她唇边酱汁,指尖在她骤然绷紧的腰肢流连,“你怎么了?”
话里关切,却不忘给她倒杯茶。
“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腻,许是酷暑,口味不太好。”
沈清棠抚着心口,轻轻顺了顺,总算是止住了。
“我看着你,似乎长胖了?”
江行简的目光沉沉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见她吐得眼角泛红,他当即击掌三声。
候在廊下的大夫几乎是瞬间现身,仿佛早已埋伏多时。
“劳烦看看。”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沈清棠愣了愣,茫然的伸手过去。
江行简暗中轻叩桌面。
老大夫把脉时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就被他一个眼神钉住。
“可是暑热不适?”
江行简笑着问道。
大夫答道,“正是。”
沈清棠暗自松了口气,吓死她了,她以为自己怀孕了!
前几日洗澡的时候,总觉得肚子不太对劲,貌似有点轻微鼓包?
但一想到自己又没有孕吐的症状,再加上渝州那中医所言,她到底是只有怀疑。
方才一吐,她更是吓得心脏要跳出来,本意不想让对方搭脉,却不得已伸手。
好在……没怀。
“如此,我让人给你准备点酸梅汤,开开胃。”江行简一脸关怀。
沈清棠点点头,正好,她已经完全吃不下,这会子出去消消食也好。
“对了,记得给我开点补气血的药,我得调理月事呢。”她红着脸补了一句。
江行简点点头。
待沈清棠被怀喜搀走,他脸上笑意瞬间冰封。
大夫战战兢兢跪地:“姑娘这是……是喜脉啊!约莫三月余。”
“咔”地一声,江行简捏碎了桌上的瓷碗,掌心的血蜿蜒流出指缝。
宫变那夜,正是三月前了吧?
他极力克制心尖汹涌澎湃的怒意,从袖中拿出沈清棠的药盒推到大夫面前。
大夫嗅了嗅立即变色,“是安胎圣品雪蛤灵芝丸!”
“好,很好。”
江行简突然轻笑起来,眼底却猩红一片,“难怪躲着把脉,难怪藏着掖着。”
他突然踹翻凳子,琳琅满目的碗碟哗啦碎了一地。
方才诊脉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沈清棠的表情,分明很紧张。
直到大夫随口撒谎,她才略松口气!
没想到她不肯嫁给他,竟是这个理由。
他声音温柔得可怕,“把她的补药换了。”
“人参换三七,阿胶改红花……”
大夫冷汗涔涔,“这是……”
打胎药啊!
“公子,这姑娘身子孱弱,似乎还吞服过寒毒,本就体质差,打胎不仅伤身……轻则再无法生育,重则危及性命。”
“公子!三思啊!”
——
窗外日光正好,步入盛夏,天气渐渐炎热。
沈清棠午休时换了件薄纱,内里着了件小衣,静静的躺在床上。
她睡得正香,丝毫不察帘子外站了个人。
江行简指尖挑开帐子,垂眸看着床上少女雪白的胴体。
他坐在床畔,喉结微动,指尖虚虚描摹她如画的眉眼,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薄纱之下刺目的小字。
脸色渐渐阴沉,收回目光转身深吸了一口气。
他将手中的盒子轻轻放在桌上。
指尖蜷曲,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沈清棠睡醒,伸了个懒腰。
怀喜进门,举着手里端着的盘子道,“姐姐醒了,饿不饿?我做了牛乳糕!”
“好啊!”
沈清棠笑了笑。
她放眼望去,发现桌面上放着她那原本被江行简拿走的小盒。
打开来看,是药丸。
中药基本都是又苦又涩,她分辨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有些熟悉。
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一个小锦囊,里面竟然装着冰糖!
怀喜解释,“你睡午觉的时候公子来过一次,想必这是他放的。”
“来、来过?”
沈清棠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不免脸红。
那她岂不是被江行简看光光啦?
“那个,下次不许他随便进我闺房,你明白了吗?”
怀喜一脸姨母笑,“明白了明白了。”
下午,沈清棠在府邸里转了一圈,看到墙角种了兰花,顿时想起之前住在渝州时,窗台上的也种了兰花。
诶哟,她的铺子,她的宅子,她的金子啊。
心里莫名的烦闷。
她扭头朝着水榭方向走去。
“为什么?”
江行简闻言,攥着素娟,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下意识一紧。
他面上温柔,可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
沈清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瞧着对方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终于坐在椅子上,重新解释道,“我就是想知道渝州的情况怎么样……那宅子的管家和丫鬟以及店铺的掌柜和伙计怎么样了。”
“我这么长时间不在,没人给他们发薪水,他们、他们……”
话没说完。
江行简打断她,“这里不好吗?”
“你是不喜欢这里,还是……不喜欢我?”
他顿了顿,一双忧郁的眸子很快便生出几分委屈。
“没有,”沈清棠赶紧解释,坦诚道,“这里很好,你也很好,我问这些只是单纯担忧……”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提渝州?”
青年的眸子闪烁着痛楚,“你有担忧便有牵挂,你就是牵挂渝州比留恋我更多一些,不是吗?”
沈清棠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眨眼的功夫,她恍然发现江行简就是个醋坛子。
渝州的产业是她养老的生计,她担忧担忧有什么不对嘛。
那可是她作为咸鱼的筹码诶。
江行简就是倒是不可理喻起来了。
“我、我就是贪财,我怕等我回去之后,铺子没了,宅子没了,我没地方住。”
她理直气壮的解释,“何况,是你强行掳我来照料你,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吧?找你借人,帮个忙看看情况怎么了?”
看着少女气鼓鼓的挟恩图报的样子。
江行简一愣,她说得不无道理,这么一算,他确实理亏?
下一秒,他捏住沈清棠的脸蛋,轻轻一扯,“渝州的铺子算什么?难道有我重要?”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淮之哥哥,把我伺候好了,别说是铺子宅子,即便是一整个渝州城,我都给你打下来。”
沈清棠圆润的脸被一扯,软嘟嘟的,可爱极了。江行简有些爱不释手。
“疼疼,”沈清棠推开他,摸着脸道,“少吹牛了,就算你做得到,我也不要什么渝州城。”
他说得倒不是真吹牛,毕竟她从阿四那知道他似乎产业挺多的,尤其是北境。
既然如此,那他招兵买马的本钱,一定不少吧?
江行简看穿了她的心思,正色道,“棠棠,你说实话,你不愿嫁我,是嫌弃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