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气得不轻,赵姨一脸懵。
老太太早上起来还犯着病,吃完早餐正准备给老太太喂药的,老太太突然清醒,猛地一拍桌子,像古代县令升堂一样,满脸严肃地给少爷打电话,开口就骂。
不修边幅的周聿桁赶到老宅,把佣人们都吓一跳,少爷一向注重形象,从来不会这么潦草。
“奶奶,温苒什么时候跟您说要走?为什么您今天才跟我说?”
周奶奶瞧他胡子拉碴的样子也吓一跳,皱起眉:“你昨晚抓鬼去了?这个死样子。”
周聿桁不管这些,只盯着她:“您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他要知道温苒想走,他会用尽一切办法不让她走,把她捆在身边,不会让她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
周奶奶听他这语气来气,她为什么不早说?自己的媳妇自己不珍惜,天天跟那死小三搅和在一起,她都不想说这货是她孙子,说出去都嫌丢人。
周奶奶慢条斯理端起茶杯:“我才想起来,谁让你不做人,现在苒苒想走知道急了……”
“她已经走了。”
周奶奶茶杯差点没歪出去:“……你说什么?”
周聿桁手肘撑着膝盖,脸埋进手掌,嗓音晦涩嘶哑:“她走了……我找不到她了。”
周奶奶愣住,好久才回神,恨铁不成钢地颤着手指指他:“走了去找啊,找回来好好哄,以后都对她好,你在这捂脸捂个屁啊,媳妇又捂不来!”
周聿桁掌心湿润,颓丧之气尽显:“找过了,找不到。”
到处都找过了,这种地毯式搜索找一个人,别说活生生一个人,一只苍蝇也该有踪迹留下来,可她真的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周奶奶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周聿桁的人脉手段她是知道的,连他都说找不到,那……
周聿桁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看她:“奶奶,她除了说要走,还说了什么。”
周奶奶的记忆时好时坏,全看运气,所幸这会儿运气还不错,她慢慢回想那天的事。
“苒苒跟我说,她爱错了一个人,但她很庆幸,庆幸是错在输得起的年纪,她还有退出的勇气。”
“我问她后悔吗,她说……”周奶奶想到这,声音不禁哽咽,“她说后悔,后悔嫁给你。重来一次,她说她不想遇到你了。”
周聿桁全身血液在这一刻凝固。
世界在眼前晃了一瞬才恢复正常,耳朵嗡嗡的,像关进一个狭小的盒子,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眼前,只有一个声音在心脏深处震出回响。
“重来一次,她说不想遇到你了。”
没有言语能形容这一刻的锥心感,周聿桁神情空白茫然。
她可以否定现在,她生气她难过他都理解,可她连曾经都否定了。
她否定了他们的过去,否定了曾经那么多甜蜜,否定了日日夜夜的那么多缠绵。
她否定了他们的一切。
赵姨看到老夫人掉眼泪,她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突然想到个事:“诶,小苒回来那天好像去了楼上房间,要不要去看看留了什么东西。”
周聿桁站起来,脚步虚晃地往楼上走。
对,她不会否定一切,她肯定还留了什么东西下来。
房间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周聿桁一眼看到窗台的陶瓷瓶不见了。
他本来要拿回玺樾府的,温苒说丑死了,不让他拿,那一对瓶是他们一起做的,她带走了对不对?
她还是舍不得的。
周聿桁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才不至于自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沉再沉。
他扶着桌子,一个个抽屉拉开,希望在抽屉找到温苒留下来的东西,任何都好,只要是关于她的。
却在最下层抽屉,看到那对陶瓷瓶。
碎了的陶瓷瓶。
一对陶瓷瓶都打碎了。
周聿桁愣住,随后蹲下去盯着一抽屉碎片,最终脖子弯下去,肩膀颤动起来。
……
“还没出来?”
周奶奶心里又气又急,让赵姨再去看:“都关十几个小时了,他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想想又觉得不对,温苒只是不见了,又不是出事了,周聿桁不至于到想不开那步。
赵姨很快回来,朝她摇头:“听到声音了,人没事,就是不想出来。”
周奶奶除了叹气也没别的法子:“随他吧,自己作的,再难受也是自己活该!”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灯光,满室颓然。
周聿桁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昏暗的天花板,枕头旁依次摆着戒指,他用胶布粘好的照片,还有手机。
他就那么安静躺着,任由寂静潮水一般将人吞没。
手机震动起来。
明明是没精神的状态,看手机的速度却很快,看到是江曦瑶打来的,他无力应付,把手机扔出去,手背盖住眼。
没一会儿,手机又震,怕有温苒的消息,他还是把手机拿过来,是萧昭打的,他接了。
“怎么样,有她的消息吗?”
萧昭不知说了什么,周聿桁突然动怒,像爆发的野兽大吼:“凭什么放弃?她是我老婆,她必须在我身边,听不懂吗!给我继续找!”
他不可能放弃,温苒是跟他一个红本上的老婆,凭什么不让他找?
他就要找,找到了随她打也好骂也好,只要她愿意待在他身边就好。
温苒。
温苒。
他将温苒那枚戒指戴在自己小拇指上,跟无名指并列,而后慢慢握紧,仿佛这样她就还在身边。
……
“少爷还是不肯出来,饭也没动。”
佣人将情况如实报告,周老爷子满脸凝重,周奶奶酸楚难言,宁茵心疼得想掉眼泪。
早知道聿桁这么喜欢温苒,她就对温苒好些了,现在人不见了,看着聿桁堕落得都没了人样,她心里悔啊。
“快一个星期了,他还这样公司都要乱套了!”周老爷子怒其不争。
周奶奶瞪他:“都什么时候了,公司重要还是你孙子的命重要?再这么下去,人都要耗死了!”
宁茵忍不住哭出来:“是啊……不吃不喝,是个人都受不住,情绪还不好,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周奶奶说。
宁茵泪眼婆娑:“可温苒不见了。”
能找到温苒还用说,她就站那什么都不做,周聿桁就能无药痊愈,可找不到人了,派出去的人别说京北,全国都翻了个遍,温苒就是消失了,不留痕迹那种。
“温苒不在,他们的感情在。”周奶奶站起来,“我就不信激不起他!”
周聿桁不知躺了多少天。
他从没这么颓丧过,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一身最整洁的地方就是左手,两枚钻戒锃亮耀眼,不知道摩挲了多少遍。
周聿桁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知道又是来劝他的,他不想听,烦,温苒不来谁都不好使。
他闭上眼,用被子蒙住头,不想理任何人。
门外,老太太孩童一般的夸张声音响起,透过门板直穿而来。
“他死了好啊,死了我给我孙女找新老公!我家苒苒这么优秀,当然要找更优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