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身体刚有起色,宫中气氛却依旧紧张。平宁郡主不便久留,在确认顾鹤安然无恙后,便离开了皇宫。
此后的日子里,顾鹤在宫中过得颇为悠闲,大多时间都窝在登怡阁中,无需操劳任何事务,俨然成了阁中的“吉祥物”,闲得有些发慌。
不过,这段日子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与赵祯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官员们休沐期间,皇帝赵祯也少了许多政务要处理,因此常来登怡阁探望儿子的健康,一来二去,总会与顾鹤聊上几句。
随着三皇子身体逐渐康复,顾鹤那“逢凶化吉”的名声也在宫中悄然传开。
于是,登怡阁成了宫中贵人们团聚的热门之地,美其名曰探望三皇子。
但看着她们当中,但凡有子嗣的,就全部都给带上了,那意图就很明显了。
这回就是张修援,面对顾鹤也比之前客气了好几分,去年她生下的第一位公主薨了,在顾鹤还未进入汴京之前,如今自然就希望顾鹤的福运能庇护到现在这个女儿。
借此机会,顾鹤也认全了赵祯的所有子女。
皇长女福康公主赵徽柔,比顾鹤要小上一岁,是如今唯一被正式册封的公主,其生母正是身怀六甲的苗昭容。
皇四女赵瑶瑶,去年由张修援所生;皇五女赵安宁,也是始平郡君冯氏去年所生的骨肉。
只不过始平郡君的运气更好,此时又怀上了。
在这三位公主当中,顾鹤与赵徽柔的关系最为亲近,因为她年纪最大,又最得宠,可以自由来往登怡阁。
再加上顾鹤知道她未来的经历有多坎坷,对她自是格外有一份悠容怜惜。
有一日,徽柔突然问起顾鹤:“顾鹤哥哥,你总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到底有多精彩呢?我从未出过宫门,真的好想知道。”
顾鹤闻言,心中一动,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外面的世界:那繁华的市井、热闹的街巷、巍峨的山川、潺潺的溪流……
他讲得滔滔不绝,赵徽柔听得如痴如醉,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
“总有一天,我要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赵徽柔坚定地说道。
顾鹤笑着点了点头:“会的,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有机会的。”
可在心中,顾鹤却也知道,这件事有多么难办,大宋的公主可不能跟大唐相比。
她们身负的枷锁,守的规矩,犹如繁星点点,数不胜数。
不过梦想总是要有的,心怀梦想的人,日子总是能过的更有希望,因此顾鹤也没有去打破它。
此时,远处的三道身影静静地矗立,目光聚焦于那正有说有笑的两人身上。
苗昭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盼,她轻轻转向站在一旁的赵祯,感慨万千地说道:“若日后徽柔的夫君,能如同鹤哥儿这般才华横溢、温文尔雅,那该有多好啊。”
朱美人因为三皇子日渐好转,心情也是不错,此时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赵祯则是笑道:“以顾鹤的学识才情,能比肩者只怕是屈指可数,若禾儿有此期待,那恐怕这驸马是难找了。
可惜本朝驸马不许入仕,顾鹤既是侯府唯一子嗣,又有如此才情,襄阳侯是绝不会允许他做驸马的。”
苗昭容当然知道这点,提到这事本质上就是想耳濡目染,让赵祯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有个预期。
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她好歹跟着章献明肃皇后多年,这个道理又怎会不懂。
最后顾鹤在宫中总共待了六天,三皇子也已经可以正常进食。
初七这日,各府开衙,宰执们也要开始进宫入值,顾鹤便赶着这个当口,离开了皇宫。
到最后都没跟一直想见的范文正公同房而眠,这让顾鹤就有些可惜。
然而,这份惋惜之情,在顾鹤踏入侯府大门,见过平宁郡主与王大儒之后,就彻底消散了。
“什么,有朝臣要来参我,参我做什么,我才多大年纪?”
听到顾鹤的疑问,王大儒解释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前后宫嫔妃召你入宫,还能说是一时戏言。
可就你在宫中的这几日,外面都已经有人开始盛传,你乃是仙神转世,有护佑子孙之能。
群臣自是不信这个,又因为你出身勋贵,便有人借题发挥,说这是有人在妖言惑众、蛊惑君心。”
顾鹤真是冤枉到家了:“我冤枉啊,这又不是我要去的,而且就算是如此,也不过是一点风言风语。
以我这年纪,又无法参与朝政,怎么连希文相公都惊动了?”
“若只是一些言语,那自然是不会惊动范希文的。”王大儒捋着胡须,缓缓言道,随即伸手一指旁边那个编织精巧的篓筐:“你看看这里面都是什么?”
顾鹤早就对这个篓筐好奇不已,闻言赶忙起身查看,只见篓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帖子,数量之多,令人咋舌。
随手拿起几本帖子翻看了几下,顿时目瞪口呆。
原来,这些帖子皆出自汴京勋贵之手,无一不是恳请能将自家体弱多病的子侄送往襄阳侯府求学。
顾鹤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叹道:“真是大开眼界,往昔我万万想不到,这汴京勋贵之中,竟有如此多的病秧子。
怪不得官家今日急着让我离去,原是也惧怕那文官们的纠缠不休啊。”
王大儒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吧,范希文本也不想管这小儿事,只是看着勋贵因此事,竟有合流迹象,才不得不动。
正好我以前,与范希文也有所交,他知道我在侯府当教习,便来找了我,希望我能来规劝你们。”
平宁郡主回道:“既是如此,我们自然不能逆势而行,虽说有官家庇佑,可我朝终究是与读书人共天下,没必要和他们为敌。
只是连累先生,恐怕得要少一个得意弟子。”
王大儒心中明了,平宁郡主所言何意。若要拒收,便须一个不收,否则便是得罪人之举。
故而,之前留下的顾廷煜,也势必要走,这世间之事,往往不患寡而患不均。
既然把事情商量好了,次日一早,顾鹤便跟王大儒,一起找到了前来上课的顾廷煜。
顾廷煜也是明理之人,听完了王大儒所说,襄阳侯府如今的困境后,当即便答应下来。
他站起身来,向王大儒深深一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先生这些时日的教导之恩,廷煜没齿难忘。”
王大儒扶起顾廷煜,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煜哥儿,你此去定要勤勉向学,不可荒废光阴。
你如今身体渐好,日后科举入仕,也未必没有可能,我相信你定能凭借自己的才华,闯出一片天地。”
顾鹤在一旁插话道:“煜哥儿,你如今身体日渐康健,我觉得那药应该可以停一停了?
须知是药三分毒,长期服用对身体也无益。我最近在宫中,倒是寻到了不少药食同源的方子,药补不如食补,你不妨试试。”
虽然顾廷煜不一定能听,但顾鹤还是提醒了一句,希望他以后真能顺顺利利的。
只可惜本来是想要让他能为己所用,现在只能从长计议,把眼前事先度过再说。
顾廷煜闻言,笑道:“多谢鹤哥儿,此事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