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李承乾轻轻敲了敲桌子,神情严肃地抬起头,“卢家的事现在怎样了?”
“卢家?”
李茂稍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急忙回答:“关于卢家的事情,雍州府调查了大半个月都没有结果。可就在卢家准备放弃返回范阳之际,不知何故,雍州长史尹君却不愿意放他们走。”
“尹长史素来做事认真。”
李承乾略微低首,平和地问道:“后来如何?”
“尚书卢左丞似乎也不愿意插手此事,最后卢护的妻子想求助东宫,可是卢护的家人坚决反对,最终还是向大理寺寻求帮助。”
李茂叹了口气说:“毕竟卢护在生前最后一个职务是大理寺丞。”
“那么他们这几天会去大理寺?”
李承乾微微抬眼问。
“正是……”
李茂整个人僵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李承乾说:“他们这几日……应该是每天都前往大理寺的。”
“好极了,告诉贺兰,让他知道无论陈国公的结果如何,至少暂时性的惩处跑不掉。他得每天多去几次大理寺看看。”
李承乾说完站起身,朝东宫后院走去。
“遵命!”李茂缓缓行礼。
他的目光紧盯着李承乾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惊慌。
太子殿下难道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这一刻,这一切让李茂感觉仿佛曾经经历过。
这情景真的很像当年啊!
原来,一直最像皇帝的人,从来都不是吴王,而是太子殿下。
清晨,东宫。
初升的日光照耀着崇德殿,营造出一种与整个宫殿氛围和谐统一的奇异气氛。
秦宸扫视了一番坐在对面的孔颖达、李百药、欧阳尘以及颜师古等人,只见他们的脸色都非常凝重。
紫宸殿金砖地上还留着侯君集的朝靴印,转眼间这位灭国功臣就锒铛下狱。
文武百官立在丹墀下,袖口里藏着的笏板都在微微发颤。
秦宸拢着象牙笏往东宫方向斜了斜身子。
\"殿下圣明,今日廷议陈国公之事,不知......\"
话音在舌尖转了三转。
\"不知当以何法度裁量?\"
满殿朱紫齐刷刷看向蟠龙座旁的储君。
鎏金博山炉腾起的青烟里,李承乾抚着玉带銙沉吟:\"私藏珍宝、纵兵劫掠二罪,铁证如山。\"
他忽然抬眼扫过兵部那几个红袍大员,\"至于能否将功折罪——\"
这话像块热炭扔进雪堆,顿时激起细碎的抽气声。
几个老尚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瞧见了释然:到底是太宗血脉,深谙《贞观律》里\"八议\"的门道。
\"《名例律》确有议功之条。\"
李承乾话锋陡转,指尖叩在鎏金扶手上铮然作响。
\"然则功过岂能相抵?昔汉武待李广利......\"
他忽地收声,任由后半截话散在穿堂风里。
秦宸后颈陡然泛起凉意,忙趋前半步:\"殿下高见?\"
\"位极人臣者,尤当明赏罚。\"
李承乾起身时九旒冕微微晃动,珠玉相击声清越。
\"譬如北斗悬天,斗柄指处,四时不敢乱序。\"
他说着往太极宫方向一拱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话砸在殿中比晨钟还响。
几个御史大夫的獬豸补子无风自动,倒像真见了神兽显灵。
秦宸盯着青砖缝里一点未扫净的朱砂,忽然想起三日前侯君集入宫时,蟒袍玉带上还沾着高昌国的葡萄美酒香。
“多谢秦师傅肯定。”
李承乾回以微弱一礼继续说道:“但陈国公之事究竟如何处理还得由父亲陛下定夺,这里面牵扯的因素太多。”
“明白!”秦宸神色变得更为庄重。
既然一切都交给了皇帝决定,那就不是他们这些臣子所能过多考虑的了。
……
吴王府。
“啪”的一声,茶杯猛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散落的瓷片与泼洒的茶水溅到了刚进屋的房遗爱绯红色长袍上。
“殿下!”见到内室中怒不可遏的李恪,房遗爱连忙跪下,诚恳地请求道:“还请殿下息怒。”
“息怒?息得了么,我王长史被贬谪,叔父遭到训斥,本王又被软禁于此,让我如何能息这心头之怒?”
李恪狠狠拍了一下桌案,眼中充满怨愤,随后目光一转对房遗爱厉声质问:“二郎,这背后的谋划者到底有何阴谋?”
“殿下,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主谋了。”
房遗爱心中同样充满了不甘,叩头禀告。
“臣原本得知是晋王代替太子外出时便立即告知对方停止行动,然而那人却贪心不足,声称既收了钱就必须完成任务,从而安排人手伏击了晋王。
事后此人向我保证绝对不会被查出来,因为他雇佣执行此行动的人对他本人毫不知情。”
“不知情就不怕被调查了吗?他未免太低估苏定方了吧。”
李恪咬牙切齿地说着。
“不过殿下宽心,这件事皇上已经做了处理,并不会再追查下去。”
房遗爱小心观察着李恪的表情。
“但太子会查、相王会查,甚至连舅舅都不会放过。”
李恪的脸色愈发严峻起来,提到赵国公长孙无忌——那位令他深感惧怕的舅父时,更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记得你说过,这家伙是个赌徒?”
“没错,那是一个欠下巨额赌债的金吾卫小官。”
房遗爱小心翼翼地答道。
“看来他是打算长期以此要挟于你啊。”
李恪转身面向满墙的书卷,表情更加凝重。
“殿下!这确实非常棘手。”
房遗爱顿时感到一阵紧张。
“年终正是花钱高峰期,到那时他必定还会来找你要钱……到时候找个机会把他引诱到郊外处理掉吧……”
不待李恪说完,房遗爱立即俯首表示:“请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妥善解决此事。”
针对某些特殊目标他们可能无法直接动手,但对于这样一个地位不高的千牛卫成员来说方法还是有很多。
李恪没有再追问细节。
“对于陈国公的案件你怎么认为?”
李恪转身问道。
房遗爱深深吸了口气说:“依微臣看,陈国公虽犯了错,但未必会遭受极其严厉的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