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尽管贺兰楚石同样感到诧异,他依旧给予了肯定:“这类物品近来在市集中颇为常见,大概率与吐蕃向大唐求婚有关。尤其到了年末时节,不少王府乃至勋贵府邸都收到了他们的丰厚礼品。”
“连我家也有收到吗?”侯君集惊异地抬首问道。
“确实如此,太子殿下那里也有类似的馈赠。”
贺兰楚石认真地点了点头说。
\"当日金吾卫验尸格目,夹层里嵌着半片孔雀纹银符。\"
贺兰楚石说到此处突然顿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金鱼符,\"后来才知那是晋王府豢养死士的凭信...\"
侯君集忽然拈起枚玉棋子叩在青玉棋盘上,惊得檐下铜铃骤响。
棋子落处正是洛阳方位,那里埋着三年前吐蕃大相秘密购置的宅邸。
他瞥见棋枰边角有道新裂痕——昨夜太子亲卫送来密函时,信笺火漆印着同样的纹路。
\"房遗爱那日佩的陌刀,刀镡里藏着半卷梵文密信。\"
贺兰楚石忽然压低嗓音,\"说是吐蕃巫僧的转生经,可度亡魂往生极乐...\"
话音未落,侯君集袖中滑出柄错金匕首,刀身映出窗外巡夜金吾卫的玄甲。
那是天策府旧物,刃口还沾着武德九年玄武门前的血锈。
他忽以刀尖挑开案头《西域图志》,露出夹页里的靛蓝舆图——正是吐蕃使团此次进京的隐秘路线。
\"谢家那小儿前日踏青坠马,摔断了左臂。\"
侯君集突然冷笑,指腹碾过舆图上标注的翠华山位置,\"太医署报的是惊马,可那马厩草料里混着天竺曼陀罗...\"
窗外忽有夜枭啼鸣,惊起值夜的铜驼卫。
侯君集瞥见贺兰楚石后颈渗出冷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青光——那是半月前太子赐宴时,众人共饮的龟兹葡萄酒残渍。
说着,侯君集长舒一口气感叹道,“看来今年这岁末时节怕是要比往常更加纷扰不安啊。”
“更何况还有意在破坏京师平静局面的吐蕃使者呢。”随着话题的深入,贺兰楚石的脸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要知道太子对这些外来的宾客并无好感。”听闻此言,侯君集淡笑之余语调中夹杂了几许无奈之感。
“说到吐蕃使团…”贺兰楚石突然皱起了眉问道,“岳父大人,您觉得他们会被邀请参加即将到来的大年夜皇宫盛宴么?”
“大概率是有的。”侯君集颔首应道,然后神情瞬间变得凝重,“那咱们家有没有接到相关的命令通知?”
“暂时还没有。”贺兰楚石稍微愣了愣神随即安慰说,“或许圣谕还在路上吧。”
“宗室聚宴之类的事情本非你我所能插手干涉,寻常时刻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呀。”望着眼前这位心腹手下,侯君集继续布置任务:“从现在开始密切监视谢季卿及其党羽动向,只要他们露出马脚被抓现行之时,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报情况。”
“遵命!”贺兰楚石郑重其事行礼应允,心中不禁隐隐有种预感——假如房遗爱心存恶念企图加害于人,那么极有可能会选择大年夜这样一个特殊时间节点动手。
除夕之夜来临之际,太极宫殿内正举行盛大的宴会,迎接各位藩镇诸侯前来赴会。
而对于身处其中的房遗爱而言,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
东宫崇德殿的殿门大敞着,寒风顺着门缝往里头钻。
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通红,却愣是压不住这腊月里的寒气。
李承乾裹着狐裘歪在软榻上,手边茶盏早已见底,案头还摞着半尺高的奏折。
\"殿下,汉王到了。\"
李茂猫着腰进来禀报,话音未落就见个紫袍玉带的青年跨过门槛。
李元昌那张与李承乾三分相似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行至殿中才端正面容:\"臣汉王元昌,见过太子殿下。\"
\"王叔快坐。\"
李承乾撑着榻沿直起身,指节在案上叩了叩,\"李茂,给汉王换盏热茶来。\"
李元昌大剌剌往左首太师椅上一靠,眼睛瞟向案头空了的茶盏:\"方才蒋王来过?臣在宫门口瞧见他的轿子了。\"
\"七弟前日刚回京。\"
李承乾拢了拢狐裘,\"安州那地方山高路远,今年述职倒是赶了个早。\"他说着忽然想起前世李浑被构陷自尽的惨状,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
炭火爆出个火星子,李元昌从袖中抖出卷轴:\"臣今早泼墨作画,忽觉此景合该赠与殿下。\"展开竟是幅《雪夜访戴图》,画中寒江孤舟上立着个蓑衣老翁,笔触洒脱得很。
李承乾抚掌而笑:\"王叔这手丹青越发精进了,赶明儿让尚功局裱起来挂到......\"
东宫崇德殿内炭火噼啪作响,李承乾接过画卷徐徐展开。宣纸上八骏踏雪嘶风,鬃毛飞扬处墨色淋漓,端的是神采飞扬。
\"王叔这手鞍马图,便是阎立本见了也要叹服。\"李承乾指尖抚过画中赤兔,\"何不呈与父皇御览?\"
李元昌捧着茶盏苦笑:\"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上月还因陇州赋税之事申饬微臣。\"他袖口金线绣的螭纹在炭火中忽明忽暗,\"那穷乡僻壤要什么没什么,连个能谈诗论画的都寻不着。\"
\"孤倒有个主意。\"李承乾拢了拢狐裘,\"王叔若愿往江南......\"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环佩叮当。李茂躬身禀报:\"吴王殿下求见。\"
珠帘掀起时带进几片雪花,李恪玄色蟒袍上还沾着未化的冰晶。他目光扫过案上画轴,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元昌王叔的墨宝越发精进了。\"
三人围炉而坐,炭盆将影子投在描金屏风上。李承乾拨弄着鎏金手炉:\"方才正与王叔说,这江南......\"
李承乾猛然起身,狐裘滑落在地。
他瞥见李恪袖中半截密函,火漆印赫然是范阳卢氏家徽。
听到这话,李恪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三年前,他曾因被御史指责过度游猎而损毁农事,最终被撤去了安州都督之职。
“我在思考,每位宗亲担任地方官时都有分配到的田产。
我打算提议,或许可以让负责宗室事务的部门参与到对各位王爷亲自耕种这些田地的考核中来。正如父皇每年都要亲自前往先农坛种植象征性的‘一亩三分地’一样。
对于众位王爷来说,也许只需亲耕三亩左右便已足够。
这样做不仅能让他们更了解百姓生活中的艰难,处理事务时自然会更加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