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部并无明显异状,多数事务由家令李茂主持管理。”经过短暂思考后,李五慎重回答。
“论办事能力,李茂还算不错,但在策划方面却稍显逊色。”皇帝平和地说着摇摇头。
“去年以来,变化最为显着者莫过于戴至德,最近太子频繁与其商议事宜,许多宫外事务亦交由后者处置。”
“这是户部尚书之子吧。”
想到戴胄,在前任皇帝杨广麾下忠诚效命,继而在洛阳拥护杨侗登基;
即便是面对王世充篡位行为,他也极力抵制;
进入大唐朝廷成为秦王府幕僚成员后,先是忠心耿耿服务于李世民,之后又被任命为太子左庶子,继续为新主尽忠。
后来官至户部尚书,参与重要国家决策,直至跻身宰辅之列。
在包括戴胄、李纲以及杜如晦等人仍健在时期,李承乾相当乖顺,直到逐渐长大成人个性才变得越发不羁叛逆。
“戴至德似乎是继承了戴胄的才干,希望他能够出色地辅助并引导太子。”皇帝抬首,面带微笑道:“大理寺的情况还不清楚,不知道太子能否抓住朕为他留下的这个机会。”
李五依然沉默无语。
皇帝的表情陡然冷峻起来:“接着讲!”
“今日,骊山上下无人向外通报消息,多数人都坚守职责。”
皇帝立刻蹙眉问道:“多数人?”
“吴王。”
李五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递给皇帝:“吴王对某些人向星辰汤射箭一事表现出极大兴趣。”
李世民骤然转向,目光紧紧锁定在李五身上。
李恪确实对皇帝遇刺之事颇感兴趣,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然而,他自以为行事谨慎,殊不知此时此刻皇帝的神经是多么紧绷。
“看样子,朕的老三也开始有了新的打算。”
皇帝顿感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让李承乾回到正轨,现在又多了李恪的小心思。
突然间,皇帝的脸色更添了几分冷意:“派遣人手严密监视陆申、房遗爱、柴令武以及阎立本兄弟,一旦发现异动,即刻采取行动。”
“遵命!”
四月夏初,蝉声不断。
皇帝已离开骊山,穿越函谷关,前往洛阳。
李承乾放下手中的奏章,凝视着昭德殿外的景致。
龙首渠上横架两桥,一通往史馆,另一通向弘文馆,二者皆贴近门下省。
政事堂也坐落于门下省区域,但目前留在长安的宰相唯独魏征一人而已。
尽管如此,尚书、中书及门下三省均留下了足够的官员来协助李承乾管理国事。
即便皇帝远赴洛阳,长安也不可能将所有政务全数送交皇帝处理。
因此,在关中、剑南、陇右、甘凉乃至更远处如西域等地的事宜仍旧会在长安先行决断,只有棘手问题才会转交至洛阳由皇帝定夺。
其实直接需要李承乾亲自介入的事并不多,魏征已经安排得有条不紊,大部分事务已由各部门妥善处理……
“殿下。”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外响起,李承乾抬头望见一位身着紫色朝服、面容谨慎且目光审视的魏征立于门口。
李承乾立即站直身躯,礼貌回应道:“郑国公,请进。”
魏征迈步走进大殿,恭敬地对李承乾作揖行礼。
“不必拘礼。”李承乾抬手示意:“郑国公请坐。”
“谢殿下。”魏征于是来到李承乾左侧坐下。
魏征目光掠过桌面上那份奏章,似乎有所领悟,随即问道:“殿下是否特别看重兰州长史李树明?”
置于案上的确是关于李树明的奏章。
李承乾微微一笑,转向魏征认真询问:“魏相可知李树明最早是何时被调至东宫任职的吗?”
“臣并不知晓此等小事。”魏征直言摇头,这些细枝末节不在其关注范围内。
“贞观十年吐谷浑之战结束后。”李承乾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解释。
魏征皱起眉头问道:“是在李靖遭到高甑生与唐奉义联手诬告谋反之后?”
“正是。”李承乾点点头答道,“既非在他率领十六万大军讨伐突厥之时,亦非平定吐谷浑那般辉煌时期,而是在战后被诬陷后。”
“此事……”魏征摇了摇头表示遗憾,说道:“毕竟高甑生曾立下汗马功劳,故此陛下对其弹劾十分重视。”
“无需多言,孤心中已有数。”李承乾淡笑应答,其中隐情不言而喻——李靖非出自秦王府老班底,在高祖皇帝的老臣中亦不受青睐;虽然功绩卓着,也曾官至尚书右仆射之位,但在面对秦王府系势力时仍难以获得充分信任。
不过这虽属正常现象,却难免令人失望不已。“自那次风波过后,卫国公平日深居简出少与外界接触。”李承乾稍作停顿后补充道:“李树明身为宰相之子,差点因父受累沦为阶下囚,彼时进入东宫可谓提心吊胆,故孤对其尤为关怀。”
聪明的李树明深知,如今皇室对自己家族缺乏信心……
正因为此他对李承乾极为忠诚可靠,成为后者身边屈指可数的信任之人之一。
“说起李树明来。”魏征扫了一眼桌上文件又转向李承乾发问:“为何费尽心思将其派往兰州,并且密切关注吐谷浑和突厥两国,究竟出于何种考量呢?”
关于李承乾针对吐蕃的种种计划魏征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是让松赞干布挥师南下观察高原低原瘴病况还是散布谣言制造内部动荡都是针对吐蕃而设,但由于地理位置过于遥远始终难有实质突破。
“其实并无太多意图,之前一系列举动不过是想促使吐蕃赞普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向长安礼拜,以示对父皇忠心罢了。”李承乾说这话时双手不由得攥成拳。
“终究是为了削弱吐蕃统治者的权威罢了。”魏征坚持个人观点。
李承乾轻笑着回道:“孤还特意派遣了一位画匠前去描绘这场盛景,并打算年末以此图献给父亲作为礼物。”
魏征猛地扬起头惊愕地注视着面前这位年轻太子赞叹道:“殿下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