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完了早食,柳无依才彻底清醒过来,澹台迦南不上差虽然奇怪了些,但是她还挺高兴的,起码不用一个人提心吊胆的待在府里。
她招手示意春桃、春华过来。
“你们去叫人到韶光院里,把我的那些东西都搬过来。”
临近午时,澹台三才处理完昨日府里遭遇刺杀后的一应事宜。
他到了主院,本想向澹台迦南禀报处理结果,却看见自家干娘身边的心腹丫鬟,指挥人抬着一连串箱笼浩浩荡荡的去了主院。
澹台三大惊失色,忙跟了上去,到主屋见着人了,又不敢吱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无依叫丫鬟将她最后一个衣柜搬进去。
他擦了擦头上惊出的汗,看着柳无依先是欲言又止,可又想到这东西都搬完了,他能怎么办,等干爹处理算了。
柳无依站在门内,注意到匆匆而来的澹台三,笑问道:“小三可是来找大人的?”
澹台三见柳无依看过来下意识挂上一副笑脸,回道:“是要找干爹,这事儿也需得同干娘知会一声。”
柳无依听了便说:“那到偏厅坐着说吧。”说着就熟门熟路的走了过去。
澹台三跟着落座,主院的下人给他上了茶,这样郑重的待客姿态,在他干爹那见不着的,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春华说大人这儿的茶很好,你尝尝看。”
澹台三应了声,端起茶盏揭盖一瞧,嚯!白毫银针啊。
这好似是今年陛下赏给干爹的贡茶,总共一斤多,怪不得干娘说茶好。
干爹不喝这个茶,嫌弃茶汤味道寡淡,他如今沾干娘的光也是喝上贡茶了。
浅尝一口,澹台三便搁下了茶盏。
“干娘,昨日干爹说让儿子按照府规对府里下人该赏的赏,该抚恤的抚恤,这些都安排下去了。”
“只还有干娘您院里的一批人,干爹的意思是要都发卖了,您看?”
经他一说,柳无依也想到昨夜那几个撇下她跑了的粗使丫鬟。
“是那几个粗使丫鬟?”
澹台三解释道:“是她们,都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一条命卖与了主家,竟敢叫干娘为她们殿后,幸亏干娘没受伤,否则她们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的。”
柳无依知道凡是做主家的,最厌恶的就是背主的奴仆,发卖她们无可厚非,只她们都是女子,若是卖去青楼怕是生不如死。
在被人追杀的情形下,逃跑是人的本能,她现在无事,只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些福德。
“发卖去何处?”
澹台三:“这就要看那人牙子要将她们卖往何地了,总之是不会在盛京城这块地界了。”
柳无依听明白了,澹台三是说应当还是卖出去做奴仆用的,便点点头应了。
澹台三也不再留,起身告辞往书房而去。
柳无依回了主屋,拿起针线筐开始给手里嵌着和田玉的腰封收尾,绳结才打上,又想到马上就要年关了,不若再绣个字上去吧。
腰封内侧的福字逐渐成形,柳无依小心翼翼的收好线头,便算是完工了。
澹台迦南就抬步走了进来,看见柳无依时有些惊讶,下意识扭头看向外面,却对上澹台三忐忑的眼神。
澹台迦南狭长的眸子不由得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进屋了。
“大人,您回来得正好,妾身为您做得腰封刚刚收尾。”柳无依见着来人眼神一亮,笑盈盈的起身迎了上去。
才进到屋里,澹台迦南就觉察出不同来,屋里所有的椅子上都放上了软垫,屏风外那个窄小的软榻换成了柳无依院里那个,多宝阁上素地为主的瓷器中,多了几个形制俏丽,色彩活泼的玉摆件。
没理会柳无依,他脚步一转就往内间去了,自己的衣柜旁多了几个螺钿柜,床边的小书桌被移走换成了柳无依的妆台,至于那张床更是按照柳无依房里的样子照搬了过来。
澹台迦南冷下脸回到柳无依身前,质问道:“你怎么把你的东西都搬来我这了。”
柳无依不满道:“我辛辛苦苦给你做腰封,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回来就凶我。”
“澹台三,你给我滚进来。”澹台迦南转身,不欲同柳无依掰扯:“唤人来把东西搬回韶光院。”
柳无依转到澹台迦南身前,仰头看着他,生气道:“不许进!不准搬。”
澹台三出现在门口,刚要跨进门的脚又收了回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左右为难。
澹台迦南对上柳无依那熟悉的生倔表情,就一阵头疼,皱眉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大人昨日分明应了,让我住在主院。”柳无依理直气壮道。
“昨日那是你说害怕,本督才留你住一晚,现在事情了了,本督再给你拨几个女护卫,你还是回韶光院去住。”
眼前的人,不能打,骂就哭,说就倔,澹台迦南只能试图好言相劝。
柳无依头仰地累了,走到圆桌前坐下,气到不想看他:“我不回去!要是再被人刺杀怎么办,我和孩子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等到大人来吗?”
澹台迦南听她提起刺杀一事眸光一冷,随即走到柳无依身边道:“此事委屈你了,本督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大人的话,我自是信的,可只有千日作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柳无依垂下头,语带哭腔道:“我现在谁也不信,只信大人能护我周全,您叫我回韶光院去,是想让我日日都难以安眠吗?”
往昔,文华帝头疼于后宫众女眷纷争时,澹台迦南并不能理解,在他看来那些女人演技太差,真哭假哭一眼就能分辨,文华帝却像是眼瞎了般,上前连连劝慰,现如今澹台迦南只好也学一学了。
澹台迦南在她身边坐下,拿出帕子递了过去,不惜自贬道:“可哪有女子会上赶着和太监住在一起的?”
“妾身就会啊。”柳无依接过帕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承认得坦坦荡荡,一双杏眼澄澈动人。
澹台迦南心尖一颤,柳无依看过来的眼神真挚纯净,话语中也全是坦荡,好似真的不在意他是个太监一般。
可人心易变,就算现在是真的不在意,那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