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撑着膝盖,喘息稍定,便急不可耐地开口:“太姑奶奶,我寻得这些时日咱家祛疤膏销量锐减的缘由了!”
姜穗穗端坐如松,洗耳恭听。
掌柜神色凝重道:“近日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神秘人物,声称手中有大量姜家祛疤膏,且价格更为低廉,百姓们信以为真,纷纷前去购买。”
“可知那神秘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姜穗穗心中疑虑重重,姜家祛疤膏一向只在自家铺子中售卖,且对购买数量颇多之人也会细细盘问,想要仿制或兜售绝非易事,更何况价格怎会低于姜家?
掌柜愁容满面,无奈摇头:“我尚未来得及打听。”
姜世誉急得直跺脚,一脸焦急之色:“都这时候了,你们就别管是谁干的了!不论是谁,此人定是不怀好意!你们想想,祛疤膏并非姜家独有,只是各家秘方各不相同,而姜家效果更为显着罢了。那人随意编造谎言,所售之药未必是姜家祛疤膏,可万一出了岔子,背锅的定是姜家。当务之急,咱们得尽快与那假药撇清关系,以免将来有口难辩!”
姜穗穗闻言,神情愈发凝重,微微点头,随即吩咐掌柜:“你速去广而告之,姜家只为自己药铺中所售之药负责,外头所售之药,一律与姜家无关。”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掌柜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下人神色慌张地来寻姜穗穗。
“太姑奶奶,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姜穗穗心头一紧。
“咱家店铺外聚集了众多百姓,声称用了咱家的祛疤膏后,脸部溃烂,要求咱们负责!”
姜穗穗闻言,心头猛地一凛,正要抬步前往,却被姜世誉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小声道:“不行不行,我的身体开始透明了,你先送我回去。”
姜穗穗低头一看,果然见他身形渐渐变得模糊。无奈之下,只得拉着他钻入一个偏僻的胡同,先送他回现代,随后又匆匆赶回,直奔最近的姜家药铺。
如那下人所说,药铺门口已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只见那些百姓的脸部个个肿胀如猪头,布满血疤,犹如干枯的树皮,缝隙中不断流出浑浊的黄脓,顺着下巴滴落,沾湿衣襟,滴落地面……
姜伯远强忍着恶心,站在高处,试图安抚众人:“大家先冷静一下,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此事未必与姜家有关。我已让人去请许大夫前来,是非曲直,等他看过再说。”
话音刚落,许松龄便行色匆匆地赶来,身后跟着个小药童,手提药箱。他招呼姜家人抬出桌椅,刚坐下便被百姓团团围住。
“许大夫,你先看看我的脸……”
“先看我,先看我!”
“别着急,一个一个来。”许松龄温声安抚道,随即撸起袖子,开始为众人诊断。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为首的烂脸百姓,眉头紧锁,并未急于下定论。接着又连续查看了几人后,才收手问道:“你们可有谁带着那药?”
“我带着!”有人连忙将装有药的瓷瓶递到许松龄眼前。许松龄接过瓷瓶,仔细查看,时而轻嗅。
半晌后,他用食指匀出一小块细腻的药膏,薄涂在手背上。闭气凝神地感受了片刻后,他心中已有了计较。他看向姜伯远的目光变得不善,声音冷得像掺了冰碴子:“这药的确会致人烂脸,只是因这药的配方太过复杂,我一时也难以确定究竟是何缘故。”
说罢,他抬起手,让众人清楚看见他涂过药膏的手背开始泛红。
姜伯远原本胜券在握的神情瞬间出现裂痕,两眼一黑,若不是及时扶住柱子,差点摔倒在地。这怎么可能!
得到许松龄的肯定答复后,百姓们的怒气更是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不知是谁朝姜伯远脚底啐了一口:“我是相信你们姜家,才砸锅卖铁买你们家的药,没想到你们姜家就拿这样的药来骗我!”
“太让我失望了!”
“你们这么干,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群情激愤之下,众人振臂高呼:“赔钱!赔钱!”
姜家长老们赶来时,看到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的百姓们,吓得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地凑到姜伯远身边:“我们那边也都是受害的百姓,这下可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姜伯远揉了揉眉心,心中已有了计较。如今他们姜家只有一条路可走——赔钱了事,再推出一个人来让百姓泄愤。
可这人选……他不经意地扫过人群,看到赶来的姜穗穗,顿时有了主意。他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太姑奶奶,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认错吗?”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姜穗穗。
姜穗穗抿着唇,一言不发。
收到姜伯远的眼色后,长老们如醍醐灌顶,纷纷出言指责:“就是,这方子可是你拿出来的!”
“不止如此,连这药膏都是你一手包揽制作的!”
“太姑奶奶,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不关咱们姜家的事!”
百姓们本就容易被煽动,闻言纷纷调转矛头,指责姜穗穗。她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然而,她却不慌不忙,缓缓走向高台,稚嫩却坚定的嗓音不容置疑地响起:“安静!”
下头的喧闹声渐渐减弱。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声音响彻方圆几丈:“这药的确有问题,但谁说这药一定是我姜家的?”
“嘿!”有人破口大骂,“这药长得和你姜家的一模一样,你空口白牙就想耍赖不成?”
姜伯远同样不赞成地摇头:“太姑奶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就别嘴硬了。”
“若我能证明呢?”姜穗穗眼神坚定。
多说无益,她招来下人,吩咐道:“你去拿根蜡烛来,再从铺子里拿一盒药膏来。”
待那人匆匆去而复返,姜穗穗再度吩咐他取来一盒寻常百姓所用的药膏。她的举止沉稳,眉宇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这是要做什么?”围观的百姓们满心疑惑,纷纷挠头,不明所以。他们望着姜穗穗,心中揣测着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姜穗穗并未立即言语,而是将盛放药膏的瓷瓶逐一置于火上烘烤。火焰跳跃,映照着她专注而冷静的脸庞。片刻之后,她轻轻侧过身,示意众人观看。
姜伯远按捺不住好奇心,率先挤上前来。他仔细端详,只见左边的瓷瓶底部毫无变化,而右边的瓷瓶底部却渐渐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姜”字!
他恍然大悟,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竟然忘了这一关键的辨识之法!
姜穗穗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大家都看清楚了,只要是从我姜家出产的祛疤膏,瓷瓶一经火烤,底部都会出现‘姜’字。至于没有这个字的……”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她侧首看向几位长老,眼神中透露出询问之意:“你们可知道该怎么办了?”
长老们没想到事情竟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心中顿时欣喜万分,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彻查此事。”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各自心中暗自庆幸。而姜世誉一想到自己方才言之凿凿地指责姜穗穗,此刻只觉丢脸至极,也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
不过片刻功夫,场中便只剩下姜穗穗一人主持大局。她毫无怯色,镇定自若地指挥手下将蜡烛分发下去,让百姓们自行查验。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所有人的瓷瓶底部都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出现“姜”字。
一时之间,百姓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愕与疑惑。
“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姜穗穗的声音宛如惊雷,打破了场中的寂静。百姓们没想到竟是一场误会,此刻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难道要就此认栽吗?
不!他们不甘心!
一个粗壮的男人猛地跳出来,双目圆睁,破口大骂:“我不信!在此之前,你们姜家从未提起过此事,定是你们不想认账,所以临时编造出来骗我们的!”
其余人纷纷附和,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不信!”
姜穗穗轻轻叹息一声,她早已料到这些人会如此顽固。不过,她早有准备,还有后招。
“好,那这个姑且不论。”她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我再说一个众人皆知的事情。我姜家的药,都会用专门的防伪封条封好,极难仿制。可是如此?”
这是姜家的独特之处,众人都有所耳闻。只是一时之间,他们尚未明白姜穗穗的用意,便纷纷点头承认。
“是有这回事。”
“那就好说了。”姜穗穗轻轻拍手,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只要你们能拿出我姜家的防伪封条,我也承认这药是我姜家的。”
言罢,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百姓们闻言,脸上纷纷露出迟疑之色。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心中暗自揣测。
这防伪封条,他们从未见过,又如何能拿出来呢?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我……我好像见过这样的封条。”
众人闻言,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怯生生地举着手,脸上满是犹豫与不安。
“你?”姜穗穗目光锐利地盯了他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质疑,“你确定你见过我姜家的防伪封条?”
那男子被她一盯,心中一凛,但随即又坚定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是的,我见过。就在几天前,我在镇上的药铺里,看到他们正在用这样的封条封装一些药膏。”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炸开了锅。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脸上满是惊愕与愤怒。他们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仿制姜家的药膏,还如此大胆地拿到镇上的药铺去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