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倚着树干,肩上的伤口已被布条草草包扎,血迹渗出,染红了半边手臂。他喘着粗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我们拿到了第八枚血痕,可这代价……值吗?凌霜死了,星璃变成了傀儡,林疏影也不知所踪。我们还能撑多久,沈夜?”他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队伍,双刀插在身旁的冻土上,像两根沉默的墓碑。
布兰妮站在不远处,重剑插在地上,沉默地擦拭剑刃上的血污。她的动作机械而专注,眼神坚韧如铁,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每一滴血被抹去,都像是她试图擦掉心中的阴影——她在寒泉边的混战中险些被傀儡刺穿胸膛,若非獠牙及时挡下,她早已倒下。萧尘坐在一块布满苔藓的石头上,手里把玩着那块从地宫捡来的发光石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似乎对刚才的生死一线毫不在意。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沈夜手中的血痕时,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像是在算计什么。
“值不值,不是我们说了算,”沈夜低声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是那些死去的人——凌霜、星璃……她们在看着我们。”他顿了顿,握紧血痕的手微微颤抖,语气中多了几分自责,“我不会让她们白死。哪怕只剩我一个人,也要把这事做到底。”
远处,沙朗和荆老带着沙棘族与荆花族的残部缓缓走来。沙朗的腿疾越发严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蛇矛几乎成了他的第三条腿,沙锋不得不半扶着他前行。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与血污,毒术耗尽的虚弱让他看起来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荆老拄着枯木杖,绿瞳暗淡无光,像是被寒风吹灭的灯火,杖尖在冻土上划出一道道浅痕。洛风与玫莉跟在后面,前者剑鞘空空——他的剑在混战中被傀儡砸断,只剩半截断刃挂在腰间;后者却依然优雅,裙摆在风中微微摆动,美艳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像是在等待某种机会。
“我们杀了出去,”沙锋咬牙道,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怒火,“可荒血族和寒林猎人团还没退,那些傀儡更像是故意放我们走。沈夜,你怎么看?冥王那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沈夜抬起头,目光穿过枯枝,落在远处的林间,黑沉沉的树影如同一群潜伏的野兽。“冥王想要血痕,但他不急,”他缓缓道,语气冰冷而沉重,“他在等我们自己送上门。寒泉下的东西……那头巨兽,也许是他故意留下的诱饵。”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星主之眼”那幽蓝的光芒,“至于荒血族和霜刃,他们不会停手。第八枚血痕的消息传出去,我们就是活靶子。”
“活靶子?”獠牙咧嘴一笑,巨剑扛在肩上,血迹顺着剑刃滴落,在冻土上砸出点点暗红,“老子最喜欢当靶子了。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倒是你们,别拖我后腿。”
“别逞能,”荆老冷冷打断他,枯瘦的手指紧握杖柄,“我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连毒雾和绿光都耗尽了。你拿什么宰?拿你那张臭嘴吗?”她的语气尖刻,带着一丝罕见的怒意,显然对眼前的困境忍无可忍。
獠牙瞪了她一眼,正要反驳,却被玫莉轻笑一声打断。她走上前,步伐轻盈如猫,裙摆在风中微微摆动,声音柔和却带着刺:“荆老说得对。我们现在像一群被剥了皮的狼,连喘口气的力气都不剩。可沈夜,你打算怎么办?第八枚血痕是烫手的东西,你拿得住吗?还是说,你打算把它扔了,换我们一条生路?”
沈夜没回答,只是低头看向手中的血痕。那暗红的光芒仿佛在与他对话,诉说着某种他尚不理解的秘密。他想起寒泉水下的巨兽,那幽蓝的“星主之眼”,还有碑文中的“血脉藏”。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缠越紧。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林疏影被贾戈带走时的最后一瞥——她眼中带着不甘与倔强,像是在无声地责备他的无能。
“拿不住也得拿,”夜寒替他开口,双刀从冻土中拔出,插回腰间,“我们没退路了。沈夜,你说吧,下一步去哪儿?回寒泉找那头怪物的麻烦,还是找个地方喘口气?”
沈夜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正要说话,却被远处一声尖锐的呼啸打断。一支燃着火焰的箭矢划破天际,直直射向他脚边的冻土,箭尾的火焰在风中摇曳,刺鼻的焦味弥漫开来。紧接着,林间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像一群饿狼逼近猎物。
“沈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树影中传来,冷酷中带着一丝热烈。焰姬缓步走出,手中的长弓依然拉满,箭尖直指沈夜的心口。她的红发在风中飞舞,像是燃烧的烈焰,眼中的寒光如刀锋般锐利。身后,苍狼提着骨斧,脸上满是血污与怒意;托戈挥舞双斧,巨人族的战士们散开,将沈夜的队伍隐隐包围。他们的脚步震得地面微微颤动,杀意如寒风般扑面而来。
“焰姬……”沈夜低声道,刀已握在手中,却没有立刻拔出。他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戒备,也有某种说不清的悸动。
“第八枚血痕在你手上,对吧?”焰姬冷笑,箭尖微微颤动,火光映在她冷酷的面容上,“交出来,我放你走。别逼我动手,沈夜,我不想杀你。”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你不会杀我,”沈夜平静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就像你在寒林混战里没下死手一样。你想要血痕,但你舍不得我的命。焰姬,别骗自己了。”
焰姬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像是被刺中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她咬紧牙关,声音低沉而愤怒:“别自作聪明。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荒血族的未来。可你挡了我的路,沈夜,你总是挡我的路!”她的手指在弓弦上微微用力,箭尖的火焰跳跃得更加剧烈。
“那就来拿,”沈夜拔出刀,刀锋在寒光中划出一道弧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看看是你快,还是我的刀快。”
空气骤然凝固,双方的人马都不自觉握紧了武器。沙锋低吼着举起蛇矛,护在沙朗身前;洛风捡起一块断剑,眼中燃起怒火;布兰妮横起重剑,站到沈夜身侧;獠牙咧嘴露出嗜血的笑意,巨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焰姬身后的苍狼怒吼一声,骨斧在手,托戈的双斧碰撞出火星,巨人族的脚步如擂鼓般震耳欲聋。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萧尘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眯眯地走上前,语气轻佻却暗藏锋芒:“哎呀呀,何必打打杀杀呢?焰姬小姐,你想要血痕,无非是为了荒血族的未来。可你有没有想过,这第八枚血痕未必是好事?寒泉下面那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差点被它一口吞了,你确定你想要这烫手山芋?”
焰姬皱眉,箭尖稍稍偏离沈夜,指向萧尘,语气冷硬:“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萧尘摊手,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刚从寒泉底下捡了这个宝贝,顺便惹醒了点不该惹的东西。那头长满牙的大家伙,比你的巨人族还不好惹。你拿走血痕,说不定下次来的不是我们,而是它——或者更糟的,冥王亲自来找你聊聊。”
焰姬眯起眼,目光在沈夜和萧尘之间游移,显然在权衡真假。苍狼却不耐烦地吼道:“别听他胡扯!沈夜,把血痕交出来,不然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我可不管什么怪物不怪物的!”
沈夜没理会苍狼,只是盯着焰姬,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想要血痕,就得告诉我一件事——鸦老和血鸦姬呢?他们没跟你一起来,是不是已经投向了别人?”
焰姬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的怒意如火般燃起。她沉默片刻,冷冷道:“你果然聪明得让人讨厌。他们走了,投向了冥王。血鸦姬说,星主已经放弃了我们,只有冥王能带来新生。鸦老那老东西也信了她的鬼话。可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血痕,沈夜,我只要属于荒血族的未来!”
“冥王……”沈夜喃喃道,心底的阴影如寒冰般蔓延。他想起星璃死而复生时那双冰冷的眼睛,想起石双峰和江寒川挥舞武器的僵硬身影。如果连鸦老和血鸦姬都倒向了幽魂军,那这场战争的结局,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黑暗。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冥王给了他们什么?血痕,还是别的?”
焰姬冷笑,箭尖重新对准他:“你以为我会知道?他们走得干干净净,连个招呼都没打。我只知道,冥王的手越伸越长,而你手里的血痕,是我最后的机会。”
“够了!”焰姬突然松开弓弦,火焰箭矢擦着沈夜的耳边飞过,钉在一棵枯树上,火星四溅,树干瞬间燃起熊熊烈焰。她冷声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沈夜。三天后,我会带着荒血族来取血痕。到时候,别怪我翻脸无情。”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低声道,“别让我后悔放过你。”
她转身离去,红发在风中飘扬,像一团不灭的火焰。苍狼不甘地瞪了沈夜一眼,低吼着挥了挥骨斧,带着托戈和巨人族跟了上去。林间很快恢复寂静,只剩箭矢燃烧的噼啪声,和沈夜手中血痕的微弱光芒。
“她没杀你,”夜寒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看来她真有点舍不得。你这张脸还挺管用。”
沈夜没回答,只是收起刀,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耳边的风声像是凌霜的低语,星璃的叹息,林疏影的责备。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要么找到寒泉的秘密,要么准备迎接焰姬的怒火。而冥王的阴影,已如寒冬般逼近,无声地吞噬着一切。
布兰妮走上前,低声道:“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整。沙朗和荆老撑不住了。”
沈夜点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血痕上。“去北边的黑石谷,”他沉声道,“那里有古堡遗迹,能挡风雪。我们需要时间,想清楚下一步。”
“想清楚?”玫莉轻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沈夜,你觉得三天够吗?焰姬不会等,冥王也不会。”
“够不够,”沈夜转过身,眼神如刀,“我们都要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