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钱守庸正在巡抚衙门的书房内处理公文,案牍上堆积如山的文书让他忙得不可开交。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管家匆匆入内,神色慌张又带着几分兴奋,禀报道:“大人,宫中宣旨的天使到了!”
钱守庸闻言,立刻放下手中毛笔,整理衣冠,快步走出书房。他早盼着朝廷封赏的消息,没想到今日就到了。衙门内,一众属官早已得到消息,整齐列队。钱守庸率领众人来到衙门前,只见一名身着华丽蟒袍的太监,手持明黄卷轴,傲然挺立。
钱守庸带着众人“扑通”一声跪地,齐声高呼:“恭迎天使!”待太监走近,钱守庸恭敬地接过圣旨,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头顶,引领太监来到大堂。大堂中央早已铺设好红毡,钱守庸与众人再次跪地,行三跪九叩大礼。
太监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宣读声在大堂内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延绥巡抚钱守庸,指挥有方,调度得宜,率部成功击退蒙古鞑子来犯,保境安民,厥功甚伟。着升任兵部左侍郎,仍主理延绥事务,赏白银三百两,绸缎五十匹;参将李明作战英勇,屡立战功,升任副总兵,赏白银二百两,绸缎三十匹;守备贺人龙斩获颇丰,升任游击将军,营兵编制扩至两千人,赏白银一百两,绸缎二十匹;参将艾万年亦有战功,升任副总兵,赏白银一百两,绸缎二十匹。其余各营主将、卫所军官有斩获者,着延绥巡抚衙门依据实情,自行论功行赏。钦此!”
随着太监宣读完毕,钱守庸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领旨后,钱守庸恭敬起身,将太监引入后堂,奉上早已备好的丰厚谢礼,与太监谈笑风生起来。
三日后,李明于营帐之中迎来喜讯。值守士兵匆匆入帐,呈上钱守庸派人送来的告身文书与官凭印信。李明展开文书,确认自己升任副总兵。刹那间,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一方面,官衔的提升,是朝廷对自己浴血奋战的认可;另一方面,麾下兵额依旧,在这动荡的乱世,兵力不足无疑是极大的掣肘。但李明并未因此气馁,他握紧拳头,眼神愈发坚定——这不过是个开端,只要持续建功立业,定能扩充势力,闯出一片天地 。
贺人龙这边,简直乐开了花。从守备一跃成为游击将军,手下营兵编制更是扩大到两千人。得知消息当晚,贺人龙再次带着厚礼来到钱守庸府邸。在书房,他满脸谄媚,将礼物奉上:“大人,若不是您举荐,贺某哪有今日!往后大人但有吩咐,我这条命都是您的!”
钱守庸目光扫过木箱中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笑意愈发浓郁,慢悠悠伸手接过。他拍了拍贺人龙的肩膀,装模作样地说道:“贺游击,此次晋升,是你应得的。但切不可因此骄傲自满,往后在军中,务必奉公守法,多多操练士兵,为朝廷尽忠,为百姓谋福。”话锋一转,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咱们齐心协力,在这延绥之地,定能开创一番大事业。”实际上,钱守庸心里正为自己拉拢贺人龙这步棋得意不已,盘算着日后如何驱使贺人龙为自己卖命。
艾万年得知自己升任副总兵,内心狂喜。回想起那场战役,李明与蒙古人浴血奋战时,他尚在百八十里外。待听闻李明大败鞑子,敌军四散溃逃的消息,他立刻率领家丁奔赴战场。在战场附近,他指挥家丁砍了二三十个蒙古溃兵的脑袋,又抓了三十几个溃兵俘虏充数,虚报战功。他心里清楚,仅凭这点“战绩”,绝无可能升任副总兵。为了这次晋升,家中不仅花费大量银子打通三边总督练国事的关系,还重重打点了延绥巡抚钱守庸。甚至朝中也有亲眷暗中运作,多方发力,才促成了此事。
接到任命文书的那一刻,艾万年手都在微微颤抖,脸上堆满笑容。他当即摆下宴席,宴请亲朋好友,炫耀自己的晋升,同时暗自下定决心,往后要抱紧钱守庸的大腿,在这官场继续平步青云。
圣旨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在军中传开,各营主将、卫所军官们很快从小道消息得知,此次朝廷让钱守庸对他们自行论功行赏。众人瞬间意识到,这是搭上此次升迁顺风车的绝佳机会,自己能否更进一步,就看这次表现了。
当晚,钱守庸府邸外热闹非凡,军官们排起了长队,怀揣厚礼,忐忑又急切地等待着。钱守庸端坐在书房中,管家一趟趟将礼物送来,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堆满了屋子。钱守庸脸上乐开了花,一双胖手在堆积如山的礼物间来回游走,一会儿摸摸成色十足的金锭,一会儿又拿起温润的玉佩细细把玩,沉醉其中,满脸都是难以掩饰的贪婪。
在丰厚“馈赠”的攻势下,钱守庸大笔一挥,不少军官获得了虚衔升赏。尽管未能实授新职,开启新一轮权力角逐,但在钱守庸的安排下,众人好歹也算在这场论功行赏中收获了名分。
然而,圣旨中的赏银和绸缎布匹在下发过程中,被各级文官层层截留。最终,李明、贺人龙等将领到手的赏赐不足两成。对此,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深知文官们一贯如此。能拿到这两成赏赐,已然是文官们看在他们作战辛苦的份上,格外开恩了。
时间飞快,转眼来到崇祯四年三月。钱守庸接到兵部火急军令:“着陕西镇速调精锐,星驰援晋。务将河曲逆贼高迎祥等,尽数殄灭,以靖边疆!”原来,自去年高迎祥攻克河曲县,便在此建立政权,四方豪杰与各路流寇纷纷来投。短短数月,便聚集36路大小起义军,众人共推高迎祥为盟主。以河曲县为根基,起义军在三晋大地上纵横驰骋、攻城略地,山西官兵疲于应对,防线接连溃败,州县接连失陷。
钱守庸接令后反复权衡,决定派李明、贺人龙两部,以及守备赵佑安、孙启瑞、周荣茂,率领兵马前去围剿。当即吩咐手下派出快马,向李明、贺人龙、赵佑安、孙启瑞、周荣茂等将领传令,令他们三日后到巡抚衙门集合开会。
三日后,阳光洒在巡抚衙门前,李明等人翻身下马,整理衣冠后步入大堂。钱守庸见众人到齐,清了清嗓子,神色凝重地说道:“此次援剿高迎祥,事关重大,我决定亲自率领你们五营兵马出征。”
贺人龙眼睛滴溜一转,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抢先一步抱拳说道:“巡抚大人亲自坐镇,那可是咱们的主心骨!有大人领兵,粮秣调度有条不紊,地方官员哪个敢不配合?此番出征,贼寇定闻风丧胆!”孙启瑞赶忙上前,点头哈腰,赔笑道:“大人威名远扬,此番出征,敌军怕是望风而逃。有大人指挥,咱们躺着都能立大功!”周荣茂也不甘示弱,满脸堆笑地奉承:“大人谋略过人,跟着大人,咱们如同有了定海神针,胜利指日可待!”李明微微皱眉,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未作言语。
待众人稍作停顿,李明决定借此机会爆巡抚大人的金币,趁机上前一步,神色严肃,故意面露难色地说道:“大人,兄弟们已经数月没领到饷银,家中老小饥寒交迫。若不先发一笔开拔银,大伙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上阵杀敌 。”贺人龙一听,立刻夸张地跺脚,扯着嗓子哭诉:“大人呐,我手下兄弟们的妻儿老小,都快饿晕在灶台边了!再没开拔银,军心肯定大乱,这仗没法打啊!”赵佑安唉声叹气,苦着脸说道:“大人,我营中不少兄弟,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为了糊口,偷偷变卖兵器。要是没有开拔银,恐怕兄弟们临阵脱逃啊!”孙启瑞和周荣茂也你一言我一语,将麾下士兵生活窘迫、士气低迷的情况描绘得绘声绘色。
钱守庸听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里暗骂李明:“别的将领哭穷可以理解,毕竟饷银是真的被我贪没了两个月的,你李明大爷的我不光不敢贪了,还要从其他营头的给你挪,保证能发足四成的饷银!你现在却带头在这哭穷,我呸呸呸!”心里骂着李明无耻,面上却要表现出一副无奈之色,片刻后下令:“拨三千两白银作为开拔银。李明领一千两,贺人龙八百两,剩下的一千二百两由赵佑安、孙启瑞、周荣茂三位守备平分。”众人听后,脸上瞬间乐开了花。贺人龙满脸堆笑,谄媚道:“大人英明!这开拔银就像一场及时雨,兄弟们得知后,必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孙启瑞点头如捣蒜:“大人向来体恤下属,有这银子,兄弟们肯定士气大振,奋勇杀敌!”
接着,钱守庸开始安排兵力部署:“李明,你率四千人马出征;贺人龙,你带两千人马;赵佑安、孙启瑞、周荣茂,你们三人各带五百人马。此番作战,务必相互配合,不可擅自行动,早日剿灭贼寇,凯旋而归!”众人齐声领命。李明心中盘算,自己是抱朝廷大腿壮大实力的,可不能傻乎乎地拼命,保存自己是第一位的,硬仗能避则避,但如果有机会能捞好处、获战功也不能放过。贺人龙则想着,跟着钱守庸,说不定能捞不少好处,趁机发一笔横财。赵佑安、孙启瑞、周荣茂也各自打着小算盘,希望能在这场战役中崭露头角。随后,众人欢欢喜喜地回去准备出征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