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守庸望着祖大寿率军远去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终于稍有松弛,长舒了一口气。然而,一想到宁远卫城外自己辛辛苦苦算计来的塔山堡、连山关、杏山、松山、大凌河堡、小凌河堡、笊篱头堡、灰山堡八座堡垒,里面的百姓与军队或惨遭屠戮,或被俘虏,仅剩一空城。后金退去后,竟又被祖大寿趁机派兵占据,他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钱守庸怒不可遏,一拳狠狠砸在城垛上,骂道:“祖大寿这老贼,实在是无耻至极!”
李师爷在一旁赶忙劝慰:“督帅,先息怒啊,事已至此,气坏了身子反倒误事。”
钱守庸咬着牙,恨声道:“怎能不气!那塔山堡、连山关、杏山堡等八座堡垒的军民拼死抵抗,最后却落得这般田地,祖大寿这畜生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便宜,我怎能咽下这口气!只是如今……确实拿他没办法。”
李师爷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督帅,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给崇祯皇帝递捷报。虽说八座堡垒失守,但咱们宁远城坚守到底,斩首六百有余,这可是有史以来对战后金兵最大的一场胜仗了!当年袁崇焕在这宁远城下也仅仅是斩首后金鞑子二百级而已。皇上若是得此捷报,定会知晓您的苦劳,封赏于您。”
钱守庸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点头道:“你说得在理,这捷报得赶紧写,要把宁远将士浴血奋战的情形详细道来,还有祖大寿那老贼的恶行,也得委婉地让皇上知道。另外派一个营护送斩获的鞑子首级和俘虏、旗帜、铠甲、音信等物去京师。陛下说不定一高兴要献捷太庙,到时候这些俘虏和东西可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李师爷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还有啊,督帅,祖大寿勾结后金,妄图借刀杀人除掉您的事,得赶紧告知王承恩公公。只有通过王公公把实情转达给皇上,才能让皇上看清祖大寿的真面目。”
钱守庸眼神一凛,沉声道:“此事必须万分谨慎。找个绝对信得过的心腹,让他带上我的密信随献捷的队伍一同前往京师,务必将这实情原原本本告知王承恩。千万叮嘱他,一路上小心谨慎,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李师爷拱手道:“督帅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妥当。”言罢,匆匆退下。
钱守庸独自伫立在城楼上,望着城外满目疮痍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悲愤与无奈交织。这场大战,宁远城虽得以保全,还斩获不少鞑子首级,自己应该会得不少好处。但周边堡垒沦陷,军民死伤无数,自己作为封疆大吏却实在是无可奈何。祖大寿的行径,更是让他恶心的要死。但他清楚,此刻冲动不得,必须从长计议,借助王承恩的力量,揭露祖大寿的真面目,然后借助皇帝的信任,慢慢与祖大寿争夺辽东的实际控制权。
不多时,李师爷返回,呈上写好的给朝廷的捷报。钱守庸仔细审阅了一遍,觉得措辞恰当,便盖上了督师印信。随后,李师爷又将写给王承恩的密信交给钱守庸过目,钱守庸也没看,摆摆手安排李师爷,让他唤来一名心腹,将密信亲自交予他,神色严肃地叮嘱道:“钱忠,这封信关系重大,你带上它随报捷的队伍一同前往京师,务必亲手交到王承恩公公手中。一路上务必小心,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钱忠单膝跪地,一脸坚定地说道:“家主放心,小的就算拼了性命,也定会完成任务!”说完,小心翼翼地揣好信件,转身离去。
且说那心腹钱忠随着献捷的大队人马,一路风餐露宿终于抵达京师,成功将密信交到王承恩手中。王承恩看罢,知晓了第二次宁远大捷的真相,对祖大寿勾结后金意图谋杀督师的恶行深恶痛绝,便专门选在崇祯皇帝阅览宁远捷报之时,在旁侍奉。
崇祯皇帝看着钱守庸捷报上所言抓到后金将领达尔汉辖,俘虏八十余人,斩首六百多人的战果,不禁龙颜大悦。称赞道:“钱爱卿果然不负朕望,塔山等堡的将士也都忠勇可嘉!应当交内阁议赏。”
王承恩见状,赶忙趁机将祖大寿勾结后金,意图借刀杀人,以及在宁远战事中种种不作为、趁机抢占堡垒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崇祯。崇祯皇帝听闻后,龙颜大怒,拍案而起:“祖大寿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然而,冷静下来后,崇祯也深知祖大寿在辽东根深蒂固,且手握重兵,影响力极强,此刻不能轻易动他。无奈之下,崇祯只能下旨褒奖钱守庸一番,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以示嘉奖;同时,以救援迟缓为由,罚祖大寿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旨意快马加鞭送往辽东,钱守庸接旨谢恩后,看着手中的圣旨,心中五味杂陈。虽说得到了皇上的褒奖,但想到死去的第三旅将士和诸堡百姓,以及皇帝对祖大寿轻飘飘的罚奉,使其并未得到应有的严惩,他心中便涌起一股无力回天之感。不过,他也明白,皇上也是无奈之举,希望罚奉能让祖大寿有所收敛吧。既然已经与祖大寿撕破了脸皮,那么接下来他就要与祖大寿慢慢争夺这辽东的实际控制权了。“我就不信,玩权谋我堂堂一文官督师会斗不过你一个武夫!”钱守庸看着远处一片火烧云,暗自给自己打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