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第二十三门开启时，没有雷霆万钧，也没有光芒万丈，只有一阵极其尴尬的……
“咳咳——”
咳声？不，是咕哝、低语、咬牙切齿，甚至还有什么人念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赵怀真蹙着眉听了一耳朵，面色逐渐扭曲，“这谁啊？谁把情诗念得像诅咒似的？”
云缨率先踏入，顿时耳边轰鸣，仿佛无数声音混杂成了一锅粘稠的声音糊糊，甜咸辣俱全，全往她脑子里灌。
“这是……‘声’门？”唐清砚半步不离地跟上，眯眼感应，“每个声音都源于此地某处残留的‘心声’，幻听层叠，会干扰五感。”
“那这层的机制是……”赵怀真本能往后退了半步，“我们要对抗……对方的嘴遁？”
“不，是对抗自己耳朵不争气。”云缨刚说完，前方便倏然浮现出一道镜墙，墙上缓缓浮现——她的脸。
准确地说，是她深夜磨枪时一边自言自语的模样。
“……谁说红缨不性感？我可是火枪第一美少女……”镜面云缨双眼放光，自恋到极点。
“我——”云缨直接一枪扫过去，镜面砰地碎了，“我那是炼气提神，不是中邪！”
唐清砚望着碎裂的镜子陷入沉思，语气平淡：“有点像我那天晚上传错炼丹记录的念叨方式。”
“你居然会念叨？”赵怀真挑眉，“你不是那种默默爆炸，然后自己灭火的冰块型选手么？”
“偶尔也热情。”唐清砚淡淡一句，手一挥，周遭声音立刻凝成一道清晰嗓音：“混沌初开，万法归元，我唐清砚将以三清化玄火——”
“停！”云缨一抖，“你那不是炼丹，那是念经吓人！我以为是镜界开机关了！”
而下一刻，赵怀真的“声音地狱”也开始表演。
“姑娘你听我说！赵某才高八斗、貌赛潘安、嘴上无毛但心眼儿老到……”一道道花式吹牛皮的声音从地底浮起，像气泡一样一个个破裂炸在他耳边。
“这不是我！”赵怀真抱头蹲地，“这是某次醉酒被套话录下来的，天地良心我当时真是想写诗不是撩人……”
“你说的‘天地良心’，”云缨挑眉，“已经在后面列队嘲笑你了。”
三人正调侃着，前方光幕一闪，镜界机关正式启动。
一百零八面镜子腾空而起，围成一个巨大的声音迷宫，每面镜子中都不断反射出三人的“心声”片段。
——“唐清砚到底有没有六块腹肌？”
——“赵怀真这招符术是糊的吧？”
——“我是不是该再给红缨枪起个更骚的名字……”
云缨：“……”
赵怀真已经笑疯了：“你枪要叫‘烈焰娇花’，你还不如叫‘小辣椒’！”
唐清砚忽然出手，寒光一扫，三面镜子冻结炸裂。他轻描淡写地道：“开打吧。”
镜阵应声变化，从镜面里跃出三尊“声音凝像”，分别是三人最常思考、最不想面对的“自我声音化身”。
云缨对上了“过度理想化”的自己，那人一开口就是：“我们要成为六界最美丽、最强大、最无敌的火枪战神——”
“闭嘴！！”云缨一枪打爆她额头的红缨头饰，火光飙飞，“我听你胡扯比听怀真念诗还崩溃！”
赵怀真这边更惨，他的“自我声音化身”仿佛个脱缰的脱口秀演员，举着个话筒就开讲：
“各位观众你们好，今天我要讲的是云缨那点小秘密——”
“封嘴术！”赵怀真三道纸符糊脸，捆得声音分身团团转，“我还没准备好被你曝光啊混蛋！”
唐清砚冷静迎战，他的声音化身却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
“嗯？”云缨一边挥枪一边喊，“唐清砚你那声音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心里一直很安静。”唐清砚挥掌而出，寒光封喉，冷冽而利落。
“太讨厌了这稳定感！”赵怀真嫉妒得想砸符咒。
战斗一寸寸推进，迷宫不断变化，声波干扰越来越强，甚至连外部五感都开始扭曲。
“别信你听见的任何话！”唐清砚提醒，“一旦分心，就会被拉入幻听！”
可话音刚落，云缨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呓语。
“缨儿，别怕。”
那是她师父的声音。
她下意识怔了一下，动作微滞，对面那“完美声音版云缨”瞬间一枪突刺，直逼胸口。
“躲开！”赵怀真猛地拽住她，反手一道雷符轰飞来敌，“你疯了！那是幻音！”
“我知道……”云缨咬牙，眼底却带着一丝复杂，“但他的话，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听听。”
唐清砚默默挡在前方，为两人隔开后续声波。他道：“解决这个方法很简单。”
“怎么？”
“闭耳。”
说完，他直接一掌拍向地面，寒气四散，瞬间凝出一枚冰晶耳罩。
赵怀真照做，两只耳朵被裹得严严实实，顿时世界清净。
“呼——”他瘫坐地上，“终于安静了。现在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等等，为什么我心跳这么快？”
“别感动得太早。”云缨也套上冰罩，一枪刺穿最后一面镜，“我们还剩几门啊。”
镜阵轰然崩塌，第二十三门正式关闭。
三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只交换了个眼神，便默默前行。
只是这次，脚步轻了点，耳边，终于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