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襄在血枫林醒来时,双脚缠着七匝红绸。绸缎浸透尸油,每挣脱一层,林间就多出道缠足女子的血脚印。树梢挂着褪色的冥婚灯笼,灯罩上的人皮绘着母亲梳妆图,嘴角被丝线扯出诡异的喜相。
露水在枫叶凝成\"酉时迎亲\"四字,他伸手擦拭却沾了满掌朱砂。林间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唢呐声,惊起群食腐的血鸦。鸦群掠过处,二十年前母亲上吊用的白绫正系在雷击木上,末端绑着对缠足绣鞋——左鞋尖缀着苗银耳饰,右鞋跟沾着影傀虫的黏液。
辰时·血轿
老司城遗址升起浓雾,八名无面轿夫抬着顶猩红轿子踏雾而来。轿帘用牵魂丝织就,每当秦九襄后退半步,帘上就多出个带血手印。轿顶铜镜映出他扭曲的倒影,那影子脖颈处缠着昨夜女尸的丝线,正对着镜子给自己剥皮。
轿厢突然传出《哭嫁调》,词曲却是倒着唱的:\"阳间路短阴路长,棺材当作合欢床...\"秦九襄的影箱自动弹开,飞出七具无左耳的阴偶。它们用牵魂丝缠住红轿,丝线勒进轿木时竟迸溅出人血。
血珠落地凝成行苗文:\"申时裂影\"。秦九襄突然无法呼吸,后颈戏妆像活物般钻进脊椎。他踉跄撞上轿杆,掌心触及处浮出张庚帖——新郎生辰竟是他被影傀虫噬咬的时辰,而新娘栏赫然填着母亲闺名。
巳时·缠魂
轿内伸出的白骨手递来碗合卺酒。酒液里沉着对眼珠,瞳孔里映着父亲制作阴偶的场景。秦九襄打翻酒碗,地面立即被腐蚀出北斗七星状的凹坑。每个星位都埋着半截槐木钉,钉头刻着秦家三代男子的生辰。
北斗天枢位突然升起青烟,烟雾里走出个戴傩面的喜娘。她手中的铜盆盛满蠕动的影傀虫,虫群组成句话:\"缠足过午,双影拜堂\"。秦九襄想逃,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红绸缠成三寸金莲状,每道褶皱里都嵌着人齿。
喜娘突然掀开傩面,面具下是张被剥去五官的脸。她裂至耳根的嘴里吐出牵魂丝,丝线穿过秦九襄的耳洞,在鼓膜上绣出《冥婚契》全文。当绣到\"借阳寿续阴缘\"时,耳道突然爬出昨夜货郎卖的影傀虫。
午时·裂影
日晷指针指向正午时,秦九襄的双脚突然陷入地面。血枫林每棵树都裂开道缝,树芯里封着缠足女尸。这些女尸的左脚全被替换成槐木假肢,脚踝系着的铜铃刻有秦家族徽。
红轿突然四分五裂,轿木碎片在空中组成冥婚祭坛。坛前跪着十八具阴偶,它们捧着的牌位全是倒写的秦家男子名讳。秦九襄的影箱自动打开,飞出祖传的剜心刀插进祭坛,刀柄定魂玉映出母亲被剥皮的脸。
祭坛地面裂开道缝,涌出的黑水里浮着顶珍珠轿帘。帘上每颗珍珠都是人眼所化,瞳孔集体转向西方——那里立着块无字碑,碑顶摆着父亲下葬时穿的皂靴,靴筒里插着把带齿痕的剥皮刀。
未时·双聘
碑后转出对鬼媒人,他们手中的龙凤帖用皮肤写成。男方聘礼是七具缠足阴偶,女方嫁妆竟是秦九襄的影箱。当鬼媒人将聘礼箱抬上祭坛时,箱缝突然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秦家祖坟的堪舆图。
秦九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突然闪回七岁那夜。他亲眼看见父亲将母亲的脚骨钉进槐木,边钉边念:\"缠足裂影,借命续灯\"。此刻祭坛下的黑水开始沸腾,浮现出二十年前本该被焚毁的族谱,其中\"冥婚借命\"条目正用父亲血指印封印。
鬼媒人突然撕开脸皮,露出下面目全非的五官。他们左右眼窝分别嵌着苗银耳饰和影傀虫卵,喉咙里发出男女混声:\"双影交拜,阴阳互换!\"祭坛上的阴偶们应声站起,将牵魂丝系满秦九襄全身。
申时·轿煞
血轿重组完成时,秦九襄已被塞进轿厢。轿内四壁钉满带发头皮,每块头皮都刺着《阴偶谱》残页。当他触碰某块刺青时,头皮突然收缩,将文字印在他掌心——正是制作缠足阴偶的禁忌篇。
轿外传来三声裂帛响,轿顶突然垂下七条白绫。每条绫缎都裹着具缠足女尸,她们的左耳位置全钉着苗银耳饰。女尸们齐声唱起颠倒的《撒帐歌》,每唱一句,轿内就多出滩黑血。当唱到\"棺材板上铺锦被\"时,秦九襄发现黑血正形成自己的裹尸图。
轿窗突然被撞破,伸进来的竟是昨夜那具无面浮尸的手。它掌心握着半块龙凤玉佩,断面处粘着母亲难产时的脐带血。玉佩突然发烫,在轿厢烫出个\"逃\"字,笔划末端指向轿底的夹层。
酉时·煞冲
秦九襄撬开轿底时,下方竟连着口槐木棺材。棺内铺满带血的《冥婚契》,每张契约都按着他的血手印。棺头摆着对缠足绣鞋,鞋尖银饰突然脱落,露出里面蜷缩的影傀虫王。
虫王振翅的瞬间,整个血轿开始解体。秦九襄坠入棺材时,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站在轿外。那个幼童手持牵魂丝,丝线另一端连着母亲被剥下的整张人皮。人皮突然睁眼,用父亲的声音喊出他的生辰八字。
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尸油池。无数缠足女尸在油中沉浮,她们的影子正被池底的青铜镜吞噬。秦九襄抓住池边树根时,发现根须里缠着本族谱——\"冥婚借命\"那页被血渍浸透,浮现出他今夜子时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