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吴月娘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被人拆散又重新拼凑起来一般,每一处关节似乎都在散发着酥麻。
她微微睁开眼,窗外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只得又闭上。
雨,还未停。
只不过,已经没有了昨晚的疯狂。
\"夫人,该起了。\"
小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轻柔中带着几分焦急。
吴月娘轻轻\"嗯\"了一声,想要撑起身子,却感到腰腹一阵酸软,竟又跌回枕上。
她咬了咬下唇,昨夜阿青的粗暴行径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她不由得攥紧了锦被。
“这个死小子,昨晚也太‘霸道’了…”
阿青昨晚的表现,哪像是个受伤的人,她感觉比牛马都强壮。
不过,牛马能干十二个小时。
他却只干了俩小时…
“小翠,我想再睡一会,今天早膳就不用了。”
吴月娘将脸埋进绣枕里,声音闷闷的。
门外沉默了片刻,小翠的声音更轻了。
\"可是夫人,今日是初一,要去上香...\"
吴月娘猛地睁开眼,这才想起今日的重要日子。
她强撑着坐起身,锦被滑落时,锁骨处的红痕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进来吧。\"
她慌忙拉高被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小翠推门而入,手里端着铜盆,热气袅袅上升。
她一眼就瞥见了吴月娘颈间的红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装作没看见似的低头道。
\"夫人,奴婢给您准备了茉莉花水,能提神醒脑。\"
吴月娘接过热巾敷在脸上,茉莉的清香稍稍驱散了她的倦意。
她透过热气的缝隙偷瞄小翠,见丫鬟神色如常,这才稍稍安心。
\"阿青...他今日当值吗?\"
吴月娘状似随意地问道,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小翠正为她挑选衣裳,闻言手上一顿。
\"回夫人,阿青一早就去花家给花夫人送云锦了。\"
小翠的话音刚落,吴月娘的脸色立马就开始变得异常。
\"花...花家?\"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又立刻强自压下。
\"谁让他去的?\"
小翠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回道。
\"是...是花府一大早派人来要的,说是急着给花夫人做生辰衣裳。正巧阿青今日当值外院...\"
吴月娘胸口剧烈起伏,眼前浮现出花夫人那张明艳的脸——那个总在男人面前眉目传情的女人。
她猛地站起身,梳妆台上的脂粉盒子被衣袖带倒,撒了一桌的朱红。
\"夫人息怒...\"
小翠慌忙去扶。
\"我怒什么?\"
吴月娘冷笑一声。
\"一个下人爱去哪去哪,与我何干?\"
可攥着帕子的手却抖得厉害。
那匹云锦是她亲手挑的,月白色底子上绣着淡粉海棠,原是留着给自己做夏装的。阿青还说过,这颜色衬她...
\"去,派人追回来。\"
她突然转身。
\"就说...就说那匹云锦我要用。\"
小翠为难地搓着手。
\"可花家来人已经走了半个时辰...\"
\"那就去花家要回来!\"
吴月娘几乎是喊了出来,随即被自己的失态惊住。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罢了...你下去吧。\"
待小翠退下后,吴月娘独自对镜而坐,镜中的妇人眉眼含煞,哪还有半分往日的端庄。
她突然觉得可笑——西门庆死了,她反倒像个争风吃醋的深闺怨妇。
自己不过才刚刚认识他才三天,就…
\"阿青...\"
她轻唤这个名字,舌尖泛起苦涩。
窗外传来脚步声,吴月娘立刻挺直了腰背。可进来的却是厨娘,询问午膳的安排。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眼睛却不住地往窗外瞟。
连今日去庙里上香的日子,也给耽搁了。
可直到酉时,阿青才回来复命。
\"夫人。\"
他站在帘外,声音低沉。
吴月娘手中的绣绷一紧,针尖刺破了指尖。她盯着那滴殷红的血珠,故意不答话。
\"云锦已经送到花府了。\"
阿青继续道。
\"花夫人说...很合心意。\"
帘内传来\"咚\"的一声,像是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阿青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花夫人还赏了我一袋银子,说是跑腿费。\"
他从怀中掏出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
\"我想着,该交给夫人处置。\"
帘子猛地被掀开,吴月娘冷着脸站在那儿,目光落在那刺眼的荷包上。
并蒂莲...
好个花夫人,这是明晃晃的暗示!
\"你自己留着吧。\"
她硬邦邦地说。
\"既是赏你的。\"
阿青突然上前一步,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
\"可我不想要她的赏。\"
他压低声音。
\"我只想要...夫人的赏。\"
吴月娘心头一跳,抬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那眼里哪有半分对花夫人的留恋,分明全是戏谑。
\"你…\"
她恍然大悟。
\"你是故意的?\"
阿青笑而不语,只是将那个荷包塞回怀中,动作间有意无意露出里面一角——分明是她昨晚给他的那块帕子,上面还绣着个月字。
吴月娘顿时红了脸,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甜腻。
这个冤家,原来是去花家示威的...
\"油嘴滑舌。\"
她轻啐一口,转身回屋,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今晚,来我房里我…我帮你上药。\"
阿青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花夫人确实对他抛过媚眼不假,但今日他去,可是有更要紧的事。
那就是——拿下李瓶儿。
雨,下了一天。
直到掌灯时分,这雨都未曾停歇。
吴月娘独坐窗前,望着檐下连成线的雨帘。
一想到待会就能见到阿青,心中顿时泛起一丝涟漪。
“夫人,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丫鬟小翠在门外轻声道。
吴月娘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你先下去吧,今夜不必守着。\"
小翠微微福身,退出房门时特意将烛火挑得更亮些。
屋内顿时被暖黄的光晕填满,映得吴月娘脸颊绯红。
她起身闩好门,指尖抚过门扉的力道比往常重了些,仿佛要将外界的纷扰彻底隔绝。
转身走向浴桶时,她解开衣襟的动作比往日大胆许多。
丝绸襦裙顺着肩头滑落,在地上铺成一道柔软的云。
蒸腾的热气裹着茉莉香扑面而来,她却觉得这香气,不如阿青身上的皂角味来得舒心。
刚浸入热水,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吴月娘心跳猛地加快,下意识往浴桶里缩了缩,却见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那影子在门前稍作停顿,接着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夫人,是我。\"
阿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
吴月娘咬住下唇,指尖划过水面激起细碎涟漪。
她故意不答话,听着门外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心中涌起莫名的快意。
直到那影子开始不安地晃动,她才终于开口。
\"进来吧。\"
木门轻响,阿青闪身而入。
屋内氤氲的水汽瞬间裹住他,他望着浴桶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唯有雨声依旧不紧不慢地敲打着窗棂。
“把衣服脱了,进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