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禾刚刚洗漱完毕,她的发丝还带着些许水汽,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她看向一旁候着的阿宝,轻声说道:“去休息吧,晚上我陪他便是。你就住在隔壁的院里,一会儿宫女会带你过去。缺了什么,需要什么便吩咐宫女即可。”
阿宝抬起头,冲白镜禾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怀念,“真好,突然就有种当年在王府时的感觉,可惜念夏姐姐……” 说着,他的眼神微微黯淡下去,那时,在王府的庭院里,他常常和念夏躲在回廊的阴影处,偷偷地讨论王爷和公子会不会在一起。
白镜禾轻轻拍了拍阿宝的肩膀,“在王府,除了我,便是你与念夏关系最好。你能时不时想起她,就已经很好了,说明她还有人惦念着。今年寒衣节,我带上你一起去,我们和她说说话。” 阿宝听了,用力地点点头,转身离去。白镜禾望着阿宝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那些在王府的日子,她也很怀念。
“姐姐,你快点来睡吧,阿墨都想你了。” 楚千墨的声音从床榻那边传来,白镜禾回过神来,看向楚千墨,只见他正拍着身旁的床榻,笑得像个纯真的孩童。白镜禾灭了几盏过于耀眼的烛火,屋内的光线瞬间变得柔和朦胧,她缓缓躺上了床榻。
刚刚闭上眼睛,白镜禾便察觉到身旁的楚千墨有些异样。她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楚千墨的脸,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楚千墨动了动嘴唇,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姐姐,我有点饿,想吃面……”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憔悴。
“饿了?好,我去吩咐小厨房给你煮点面来。” 白镜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转身开门出去。
楚千墨确定白镜禾已经出去后,他强撑着身子,双手用力撑着床榻,缓缓起身。他踉跄着走到床旁不远处的一盆石榴树旁,再也忍不住,抱着花盆,吐了几大口血。他急促地喘着气,用内袖慌乱地擦了擦嘴唇,又急忙蹲下身子,用发黄掉落的石榴叶将血迹掩盖起来
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如纸,半天都缓不过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白镜禾此刻就静静地站在窗外。白镜禾泪水不受控制地流着,她就那么看着楚千墨起身,看着他吐血,看着他慌乱地遮盖血迹。
白镜禾就那么一边流泪,一边看着楚千墨,她虽不明白楚千墨为何要装傻欺瞒她,但她也不打算去了戳破,他既然想装傻,那她就陪着一起装。
白镜禾端着碗还冒有热气的面,走进寝宫。她抬眼望去,便瞧见楚千墨已然回到了床榻之上,只是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斜倚在床头,面色苍白如纸。
白镜禾快步走到床边,轻柔地坐下,“姐姐喂你吃吧。”说着,她便伸出纤细的手指,稳稳地用筷子卷起面条,缓缓递到楚千墨的嘴边。楚千墨看着眼前人,顺从地一口一口吃着面。
此刻,他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了多年前的王府时光。那时的白镜禾,也是这般耐心地喂他吃饭,一粥一饭,皆是深情。他在心底暗自感叹,老天爷待他楚千墨,虽说半生坎坷,寿命将绝,可是能有这般深情相伴之人在侧,也算得上是厚爱了。
然而,不过吃了大概十来口,楚千墨便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实在是难以下咽。他看着递过来的筷子,缓缓摇了摇头,“吃不下了。”白镜禾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她轻轻放下碗,又端起一旁早已备好的茶水,细致地给楚千墨漱了漱口。而后,两人便在这静谧的夜里,缓缓躺下。
楚千墨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却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向他袭来。旧疾,新伤,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着他的身体。但他强忍着,连一丝细微的动静都不敢发出,生怕惊扰到身旁的白镜禾。她本就容易梦魇,他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安眠的,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死,楚千墨心中闪过一丝心疼,也不晓得她还能不能再找到一个可以赶走她梦魇的人了。
就在楚千墨沉浸在这痛苦又绝望的思绪中时,耳畔突然响起了白镜禾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悲痛,“阿墨,虽然我知道你神志未清,不一定听得懂,可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和你说。”
白镜禾并没有侧身转向楚千墨,而是直愣愣地躺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床顶的帷幔,“可不可以为了我,努力再坚持一下,我知道,你很疼,很难受,一定忍得很辛苦,可是,我舍不得就这么让你离开我,离开我们的孩子。”说着,她缓缓拿起楚千墨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白镜禾拿起楚千墨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明显感觉到楚千墨的手在颤抖,“作为爹爹,你对今安就亏欠诸多,难道对我腹中的这个,又要如此吗?”白镜禾想用孩子拴住他的生念。
而楚千墨此时,整个人都在震惊里缓不过来,白镜禾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他自己的?白镜禾从来没有过其他男人,从始至终都只要他,想到这里,楚千墨再也绷不住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脸庞,滴落在枕头上。
“从你我相识,成婚,到如今,我们都没有真正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阿墨,别放弃好吗?求你等临雀他们回来…”白镜禾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姐姐,你怎么哭了?”楚千墨假装是刚刚被白镜禾吵醒的,装模作样的用手揉着眼睛,实际上是擦着眼泪。
他转过身,将白镜禾抱在怀里,“姐姐不哭,阿墨抱抱你,不哭了好不好?”
白镜禾窝在楚千墨的怀里,哭的更伤心,更大声了,她已经坚强的太久太久了,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