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来到了清河王府的后门处。
魏开阳小心翼翼地上了停放在门口的马车,临上车前,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君清夜。
只见君清夜身姿挺拔如松,俊朗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冷峻。
此刻,他正静静地凝视着魏开阳,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魏开阳心中一阵踌躇,犹豫再三后,他还是鼓起了勇气,直视着君清夜的眼睛,诚恳地说道:
“姐夫,今天这件事情确实是姐姐做得不对,但我相信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如此冲动行事。所以……您能不能不要过于责怪她?”
说完这番话,魏开阳紧张地握紧了双手,等待着君清夜的回应。
君清夜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他,那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对方的灵魂。
自从刚才在新房里与魏开阳相遇开始,他就始终表现得异常尴尬,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急于想要逃离此地,让自己瞬间从君清夜的视野中消失无踪。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话题涉及到魏望舒时,魏开阳却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挺身而出。
君清夜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心想:
果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弟弟啊!
也难怪在前世的时候,魏望舒会为了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最终落得个香消玉殒的悲惨结局,也无怨无悔。
想到此处,君清夜缓缓地伸出右手,轻轻地落在了魏开阳的肩膀之上,并稍稍用力地拍了两下。
与此同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温和而亲切的笑意,轻声说道:
“放心吧,你姐夫我的气量可大着呢,怎么会去跟她斤斤计较?”
听到这句话,魏开阳原本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那张略显紧张的面庞上立刻绽放出了如释重负般轻快的笑容。
其实,魏开阳与君清夜之间的接触并不多,尽管他早就知晓君清夜即将成为自己的姐夫,但两人之间总是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直到此时此刻,因为君清夜这一番宽容大度的话语以及友善的举动,魏开阳才第一次真正对这位未来的姐夫产生了些许好感。
魏开阳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地坐回到宽敞而舒适的马车里。
刚一坐下,他便发现车厢内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甜点盒子,以及一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热茶。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君清夜特意为他精心准备的。
整整一天,魏开阳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此时他那空荡荡的腹中早已饿得咕咕直叫。
当目光触及到眼前这些诱人的食物时,一股难以抑制的食欲瞬间涌上心头,然而即便如此饥饿难耐,魏开阳仍旧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与从容,不紧不慢地拿起一块甜点放入口中。
他先是细细咀嚼着,感受着那香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慢慢散开,然后再轻轻抿一口热茶,让茶香与甜点的味道相互交融。
就这样,魏开阳有条不紊地品尝着每一份美食,仿佛正在享受一场味觉的盛宴。
待将所有的甜点都消灭殆尽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的餐具,并微微仰起头,脸上流露出一种惬意和满足的神情。
随后,他又慵懒地斜倚在柔软的坐垫上,闭上双眼,稍作休憩。
马车依旧平稳地向前行驶着,车轮滚滚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过了好一阵子,突然间,原本匀速前进的马车毫无征兆地急剧停了下来。
由于惯性的作用,魏开阳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去,但他反应迅速,及时伸手扶住了车壁,稳住了身形。
紧接着,就听到前方传来车夫急切而略带尴尬的声音:
“魏少爷,实在不好意思啊!小的今天贪杯,多饮了几碗酒水,这会儿肚子闹腾得厉害,急需找个地方方便一下。还望您在此稍候片刻,小的很快就回来。”
说完这番话,车夫急匆匆的脚步声便渐行渐远,听起来情况确实十分紧急。
魏开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吹去表面的浮沫,然后小心翼翼地啜饮了一小口,让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滋润着因食用过多甜点而略感甜腻的口腔。
突然间,天空中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接着便是一道道绚丽多彩的光芒骤然绽放开来。
那璀璨夺目的烟火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将整个夜空装点得如梦似幻。
五彩斑斓的光线透过车窗的帘子,映照进车内。
魏开阳原本正静静地坐在马车上沉思着什么,被这突如其来的绚烂景象所吸引,下意识地伸手掀开了帘子,想要更清晰地欣赏这美丽的烟火盛宴。
放烟火的人们站在不远处的一座拱桥上,一群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她们有的用手轻轻捂住耳朵,脸上洋溢着娇羞而又欢快的笑容;有的则兴奋地跳着脚,目光紧盯着夜空中不断升腾的烟火。
烟火的弹丸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犹如流星一般直冲云霄。
随后,它们在高空中轰然炸裂开来,化作无数个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火球。
这些火球瞬间爆裂成一片片细碎的火花,如同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同时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仿佛是一场盛大的音乐会正在奏响。
然而,此时此刻的魏开阳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绚丽无比的烟火美景。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拱桥上的一位少女身上。
只见那位少女身着一袭粉色的纱裙,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她那张精致的瓜子脸只有巴掌大小,白皙的肌肤如同羊脂玉般温润细腻。挺翘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尤其是那双犹如秋水般清澈动人的眼眸,正仰望着天空中的烟花,眼中闪烁着盈盈笑意。
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一笑,却让身处马车之中的魏开阳瞬间迷失了心神,仿佛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已经被眼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给勾走了。
在那座弯弯如月的拱桥上,一群少女正嬉笑打闹着。她们清脆悦耳的笑声宛如一串串银铃在空中回荡,吸引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其中,一个眼尖的姑娘忽然停下动作,指着不远处一个方向娇声喊道:
“关姐姐你快瞧呀,那边有个呆子一直在偷偷地打量你呢,那双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得掉出来啦!”
被称作关姐姐的女子闻声转过头去,一双美眸如水般流转,最终定格在一辆停驻在路边的马车上。
只见车帘微微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俊俏非凡的脸庞——正是那位被称为呆子的少年郎魏开阳。
此刻,他的目光痴痴地望着这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但当关姑娘的视线与他交汇时,他却又如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移开目光,可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再次偷瞄过来。
如此反复,尽显其憨厚而又窘迫的模样。
“呵呵……”
关姑娘见状不禁掩嘴轻笑起来,那笑容犹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艳动人。
在周围绚烂烟火的映照之下,她窈窕婀娜的身姿更显如梦似幻,仿佛九天之上降临凡间的仙子一般,令人心醉神迷。
魏开阳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心绪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难以平静。
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世间万物皆已不复存在,唯有那一抹浅笑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底,成为了他生命中最美丽的风景,足以惊艳往后漫长的岁月。
正当魏开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时,一个声音突然将他拉回现实:
“魏少爷,小的回来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原来是之前去出恭的车夫已经返回,并纵身跃上了马车。由于他用力过猛,整个车身都随之剧烈地摇晃起来。
魏开阳双手紧紧地扶住车窗边框,努力稳住因马车突然前行而摇晃不定的身体。
待他好不容易重新站稳脚跟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转头看向先前那座拱桥。
然而,令他大失所望的是,方才还亭亭玉立于桥上的那位少女,此时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开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怅惘之情,暗自恼怒起那车夫来:
怎就不能稍晚一会儿再驾车返回呢?若是能再多停留片刻,说不定就能与那神秘少女有更多的交集了。
就在马车缓缓驶过拱桥之际,一阵浓烈的火药味扑鼻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气味让魏开阳心头一紧,他满心狐疑地再次掀开帘子,向车外张望起来。
只见街道两旁的铺子皆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却难以分辨出究竟是哪一家传出的火药味道,更无从知晓刚才那位少女的去向。
此时此刻,内心感到五味杂陈、纷乱如麻的可远不止魏开阳一人。
在清河王府的一间客房门前,君清夜正静静地凝视着地上托盘里早已凉透的晚饭,不由自主地深深叹息了一声。
随后,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打开门锁,缓缓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片漆黑,并未点上烛火,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窗台上,隐约映照出一道孤寂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窗前。
“望舒……”
君清夜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用极其轻柔的声音低低呼唤了一句。
“王爷今天既然救了秦王龙行湖一命!你怎么就不干脆将我这罪魁祸首给交出去呢?要不然等日后他登上皇位,又怎能知晓你的一番良苦用心啊?”
魏望舒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头也未曾回过一下,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浓浓的讥讽与嘲笑。
君清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涌起的那一丝无奈。
他自然明白,魏望舒之所以会如此这般对待自己,完全是因为前世所发生的那些事,使得她至今仍然对自己心存芥蒂和成见。
若想让她彻底改变这种看法,进而了解到自己的真正用意,恐怕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唯有循序渐进、步步为营才行得通。
于是,君清夜迈着沉稳而缓慢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着魏望舒所在的方向走去。
待走到距离她大约还有三尺远的时候,他终于停住脚步稳稳地站定。
接着,他刻意放轻了声音,用一种极其温柔且平和的语调缓缓说道:
“望舒,我深知你一直以来报仇之心切切。诚然,今日之事你的确想出了一条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计,但不得不说,此计虽妙,却仍存在诸多思虑不周之处,甚至当中还隐藏着一些足以致命的破绽。”
魏望舒面如寒霜般地侧过头去,那张绝美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但眼中流露出的厌烦之色却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她冷冷地哼道:
“我以谋士的身份除掉他,之后再恢复自身原本的身份,如此一来,任凭是谁都休想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又哪里会有什么所谓的破绽可言?”
看到魏望舒终于肯开口质问自己,君清夜反倒像是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般,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对于他来说,相比起费心费力地去解释,他其实更害怕魏望舒连一个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只见君清夜面色凝重,缓缓地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道:
“你的计划的确称得上精妙,但其中仍有两处明显的破绽。”
“首先便是那静谧轩,此前你曾以魏望舒的身份将其租赁下来,并安排你的母亲与弟弟在此居住。此事根本经不起深入调查,一旦秦王于龙行湖遭遇不测身亡,皇上盛怒之下必然会下令对整个静谧轩展开彻查。到那时,这一点定然难以隐瞒过去。”
听到这里,魏望舒的瞳孔猛地一收缩,心中暗自懊恼不已。
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疏忽掉了……
紧咬着牙关,她抿了抿那娇艳欲滴的嘴唇,脸上满是不甘之色,紧接着追问道:
“那么,第二处破绽又是在哪里呢?”
见她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君清夜知道魏望舒明白了其中的厉害,语气放松道:
“第二处自然就是纳兰允泽,你谋害皇子,到时候他必然会被你牵连,到时候三司会审,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把你给供出来?”
魏望舒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完之后一言不发。当时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掉秦王龙行湖。
那时的她仿佛已经陷入了执念之中,如同脑袋钻入了狭窄的牛角尖一般,无法自拔。
其实,这些问题并非完全没有在她脑海中浮现过,但每次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她便选择了逃避,总是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纳兰允泽值得信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魏望舒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之后,她的情绪逐渐从最初的不甘心转变为深深的自责。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开始懊悔自己为何要如此冒险地去赌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