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西京。
这是他来西京读书的第三年,也是厉家举家搬迁到西京的第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件都在顾淮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无论历经多少风霜岁月,都记忆犹新。
深刻的根植在他的血肉中。
他来到西京后,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被首都最好的医科大学破格录取,并在这一年与沈亦之相识,而大了他一岁的厉缚明也刚好到了念大学的年纪,他与厉缚明顺理成章成了无所不谈的大学舍友。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那么巧合而又阴差阳错。
或许是他进入大学后的成绩过于耀眼,冷落了他数年的秦家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个儿子,时隔数年,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害死了他母亲的秦家掌权人,帝国炙手可热的第一上将军。
他肩膀上的卓越功勋,就像是在讽刺自己的卑微渺小。
人曾言‘凝视’——
是上位者的软暴力。
这句话他在那一晚,体会得淋漓尽致。
毕生难忘。
那个男人告诉他,他可以允许自己回到秦家,只需要帮助秦家做一件事。
彼时顾淮半跪于地,头垂得很低,被深深埋在秦老将军的阴影里,那个男人高高仰着头,吝啬于施舍他一个眼神。
也就不曾看见少年眼中浓墨重彩的厌恶与仇恨。
允许?
多么可笑的措辞。
呵…谁稀罕呢?
“我允许你回到秦家,你该感恩戴德,孩子。”
“……”
他攥紧双拳,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反唇相讥的欲望。
他不能…还不能反抗。
秦家于他深恶痛绝不假,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秦家教会了他人生的第一个道理;
弱小,就是原罪。
秦家于现在的他而言就像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随便砸下点石子都能要了他的命,他不能反抗,甚至一点反抗的姿态都不能表现出来,这会被秦上将军示为挑衅。
弱者——没有反抗的权利。
勾践卧薪尝胆,方有吴国之灭。
他要利用秦家这一点点重视,得到他想要的珍贵信息。
于是顾淮把唇咬成了齿的形状,血腥味蔓延在舌苔上,更像是蔓延在心口,他勾起一抹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虔诚:“您想让我做什么?”
多悲哀啊。
就像一条狗…
他恶心极了这样的自己。
“……”
顾淮从秦家出来时,身子都是晃的。
可还不待他消化积攒的情绪,就见秦家的大少爷——秦重;
出现在秦家大宅正门。
“……”
这显然是来堵他的。
秦大少靠在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上吞云吐雾,大约是等得烦了,时不时皱着眉,余光捕捉到顾淮的身影,可能是觉得顾淮的模样过于狼狈,挑了挑眉。
顾淮不知道这挑眉是什么含义,约莫是讥笑吧。
那时候的秦重还是爱玩的年纪,少有的几次领兵作战又次次大捷,未曾尝一败,意气风发地不可一世,和顾淮的失意隐忍形成鲜明对比,秦少爷打开幻影副驾,对顾淮侧了侧首。
那意思是让他上车。
顾淮看向那辆车,却没动。
他就要无视秦重侧身而过,Alpha轻飘飘的声线传来:“怎么,不给哥哥面子?”
“哥哥…”顾淮轻笑一声,他刚刚忍得太狠,这会终于不用忍了:“你也配?”
“……”
顾淮以为秦重会大发雷霆,至少也会冷下脸,毕竟自小众星捧月的秦大少从未被如此落下过面子。
可出乎意料得,秦重只是长吁一口气,把烟头踩灭,先行上车。
上车前撂下句:“我知道老头子和你谈了什么,上车,聊个交易。”
顾淮一顿。
这么多年过去,秦重貌似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迈开腿,坐进副驾驶。
车辆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