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日
铛铛铛,不知谁在敲锅。
“谁?吵死了。”姜姚翻身睡下。
咚咚咚,咚咚咚……又是持续不断的敲门声。
“早,吕雁,干嘛呢?”十二娘推开大门。冷空气袭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屋内最后一丝热量也散去了。
“起来了,今日要祭祀灶神。”吕雁哈切连连说道,随即她又神秘兮兮低声道:“你不跟国子监学子们一起去登高吗?”
十二娘摇头,她去干嘛?选郎子吗?
吕雁撇撇嘴,她拢了拢身上的袍子,酸溜溜说道:“这夏荷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跟国子监学子们走得这么近。”
“吕雁,先出去,我们换衣服。”十二娘不耐烦催促道,她要合门。
“唉!唉!唉!快起来。”吕雁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瞪着十二娘,十二娘为何不跟夏荷学学。国子监的学子,搭上一个,未来可期。
“祭灶神?”姜姚睡眼惺忪。昨夜多饮了两杯菊花酒,致使她宿醉不醒,头突突的疼。她神情恍惚跟在十二娘身后,跌跌撞撞进伙房。
灶台上摆满了贡品,吕雁则跪倒在地,虔诚磕头。
十二娘拉上姜姚跪下,姜姚懵懂,这是干嘛。
“干嘛?”姜姚不解望着十二娘。磕头吗?给灶台磕头。活人给死物磕头。这是哪门子祭祀。
“别说话!”十二娘使劲扯了扯她衣袖。吕雁目光却追了过来,她目光如炬,恶狠狠瞪着姜姚。
姜姚赶紧匍匐在地,眼不见心不烦。
祭祀继续着,吕雁叩拜完毕,站了起来,她抽出灶中燃得最旺的那根木棍,徐徐在伙房内绕了三圈,噼噼啪啪火星子掉落在地。
姜姚疑惑,吕雁在干嘛,跳大神吗?
吕雁在伙房绕上三圈后,她把燃烧正旺的木棍插入清水盆中。木棍呲呲作响,火光熄灭,伙房内瞬间烟雾缭绕,刺鼻的味道充斥鼻腔。
咳咳!咳咳!众人泪眼婆娑,纷纷冲出伙房。吕雁这是在干嘛。团灭。
姜姚双眼含泪的站在院子中。这是什么一个情况?吕雁在伙房里搞恐怖袭击事件,小院子内却插满小旗,这是欢迎她们来到新世界吗?这种反差感,她不能适应。
吕雁最后一个跑了出来。她眼睛被烟雾熏红。她咳了两声,喃喃道:“仪式结束了!”
十二娘摇头,这是什么仪式,不知吕雁听谁说的。祭祀大火神,只需朝南面叩拜。
“这个干嘛?”姜姚的心神全被这满院的五色小旗吸引住了。她扯着张婆子衣袖问道。
“九九重阳日,插旗祈福。”张婆子捧着一簸箕,笑嘻嘻把一沓五色彩旗放在姜姚手上。
“张妈妈,这是哪里的风俗?”吕雁好奇问道,她烟熏火燎的模样甚是狼狈。
“本地风俗,大户人家喜欢把彩旗插得特别高。”张婆子笑容满面比划着。
“张妈妈,把萝卜汤端出来。”吕雁满脸不屑,她扶着腰,吩咐张婆子端汤。这满院子的彩旗好看是好看,彩旗不当吃又不当喝的,清理起来可费时费力了。
张婆子捂住鼻子,硬着头皮进了那间烟雾缭绕的伙房。
“萝卜汤吗?我不喝萝卜汤。”姜姚蹲在地上,一面一面插着小旗。这种行为艺术酷毕了。这几日,天天萝卜青菜的,她看见萝卜,胃里就烧得慌。
“重九日,萝卜汤必须喝。”吕雁恶狠狠瞪着姜姚。这丫头,总喜欢跟她对着干。
“阿娘,我也不要喝萝卜汤。”锦书看着张婆子端出的那一碗碗浑浊的液体,她吓得连连后退。
“喝了萝卜汤,全家不遭殃。”吕雁笑容可掬说道。面对寡淡的萝卜汤,大伙还是皱紧起了眉头。
一口汤下肚,姜姚只想捏鼻子。这是什么鬼东西,又辣又辛的。汤不似汤,药不似药的。
“怎么样?”吕雁端着瓷碗,兴致勃勃问道。这是她老家的风俗。重九日,萝卜汤下肚,全身通透舒爽。
十二娘连连摇头。这东西辛辣,一碗下肚,浑身上下冒着热气。
这辛辣萝卜汤彻底唤醒了宿醉的姜姚。今日重九,她跟李三思约好的,登高望远,时间紧,她得拾掇拾掇。
辰时未到,国子监外停满了马车。连绵的马车把路给堵住了。姜姚暗道糟糕。学子们都这么卷的吗?为何不约在山上见,这么招摇干嘛。
“借过,借过。”姜姚一声叹息,国子监内挤满了人。今天登高,学子们三三两两聚拢在一处。人这么多,李三思到底在哪呀。
“夏荷?”不知谁叫了她一声,国子监认识她的人挺多的?不管了。她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夏荷!”胡玉不知从哪个旮旯钻出来,拦住了她。他一脸稀奇扯着她身上的斓袍道:“你也去登高?”
“嗯,李三思约了我,你凑见他了吗!”姜姚踮起脚尖,四处张望,辰时快到了,李三思傲气,他那种人绝对不会耐着性子等人的。
胡玉眉头紧蹙,他叉着腰,不耐烦嚷道:“夏荷,你真勾搭上李三思?”
“狗子,用你猪脑想想,你,我都勾搭不上,勾搭李三思,想什么呢?”姜姚自嘲道。勾搭上李三思,这人怎么想的。
“李三思在后花园,跟我来吧。”胡玉背着手,气鼓鼓往前走。
“狗子,人头猪脑!”姜姚不断往回望。好像有人在叫她。
国子监大门在南面。大门处连着一个大花园。姜姚平时就在这处售卖茶叶蛋。东面,西面,北面设有教室。北面教室后边就是国子监的后花园。花园草木繁茂,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
李三思站在柏树下侃侃而谈,他周围三三两两站着一圈人。
“来了。”李三思颔首,朝走过来的姜姚举起了酒杯。众人皆好奇,回头张望。
“大家好,失礼了。”姜姚忐忑不安朝少年们行礼。世家大族的子弟,个个衣着华美,香味宜人。
“小娘子?”一个娃娃脸的少年望着李三思惊呼道。众人皆好奇望着李三思。
“这位小娘子叫夏荷,你们以后别欺负她。”胡玉扯开姜姚行礼的手,扯着她后退数步。
姜姚愣住了,这胡玉真是好生无礼。
“嗯,夏荷姑娘绘本画得极好,修补古画的手艺也绝佳。”李三思抿嘴笑道,懒洋洋的介绍着。
“小娘子甚是面善。”一国子脸少年低声说道。
“思源,那那的小娘子,你都说面善。”一眉眼清秀的少年推搡着国字脸少年。
“闵子书院!李家庄命案。”姜姚大惊。这国子脸的少年正是那拖尸的少年郎。
“命案?什么命案?”一旁少年郎拽着国子脸少年郎问道。
“啊!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我叫梅思源。”那少年眼睛中有光亮,他捂着嘴,低呼。
“什么事?你们认识。”李三思好奇问道。梅思源国丧前确实在闵子书院念书。至于命案,他也有些好奇。
梅思源点头,姜姚连连点头附和。
“大家都是熟人,插茱萸登高去。”李三思豪迈饮尽了杯中的菊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