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学士府灯火通明。暖融融房间内充斥着浓浓的药味。黄忠眉头紧锁,意识尚且模糊。这讨厌的汤药味让他忆起了儿时,阿娘的房内,永远弥散着一股药味。他不及四岁,阿娘便悄然离他而去了。他的父亲,天纵奇才,人称京城三公子,6年前的一场意外,导致父子俩阴阳两隔。这令人窒息的味道让他心生厌恶,他嘟囔一句,口干舌燥。不能言语。
“忠儿,你醒了。”黄老夫人笑容可掬,轻柔抚着他的长发,厚厚的茧子滑过黄忠滚烫的皮肤上。她不由大吃一惊。人虽醒了却在发烧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忠本能侧过脸去,茧子刮在他敏感的皮肤上,让他不舒服。这厚厚的茧子一度让他的神智恍惚。一个大学士的夫人居然是虎门将女。这种搭配,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王御医,忠儿怎么还烧起来了。”黄老夫人抬眼,焦急问道。这种莫名的发热可不是好兆头。
“夫人,切莫担心,忠少爷身体里的余毒尚未清除。今夜,还需再灌两幅药。”一旁的御衣躬着身体说道,额间全是汗,他怯怯朝病患瞥了一眼。学士府的这根独苗名声在外,前一段时间,他还听说这小子糟蹋了贵妃的贡菊。
“王御医,那贡菊有没有毒?”黄老夫人直言不讳问道,她又详细说出黄忠误食贡菊的事件。
王御医大吃一惊,糟蹋与误食是两个概念,他好奇瞥了一眼,不曾想,躺在病床上的忠少爷嘴巴如此之馋。这让他对这位忠少爷有了全新的认识。他换了一个神色,咳咳两声道:“夫人放心,菊科植物基本上是无毒的。”
王御医这么回答,黄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王御医之前差人回禀,忠儿中的是一种花毒。什么名字花毒,她一时记不清楚了。她思前想后,黄忠最近挨老爷子揍了,据说误食了贵妃的贡菊。她觉得此事甚是荒唐,可这算小事,不曾想老爷却大发雷霆。
黄忠意识朦胧,眼皮在打架,他挣扎着动了动手指,酸软,全身酸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了抬手,试图勾住老夫人,他俩说话,吵死了,耳边全是喧闹声,他无比厌烦。他痛苦闭上眼,虚弱问道:“阿爷呢?”
“忠儿。”老夫人的神智这才从御医身上转回到了床上,她眉头紧锁,关切说道:“忠儿,你莫要说话,休息一下。”
“阿爷呢,他怎么不来看我。”黄忠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让藤蔓堵住一般。
“忠儿,你阿爷事忙,你先睡一下。”老夫人躬身,用额头顶住他额间。这是祖孙俩难得的亲昵。
黄忠略显失望闭上眼。阿爷,阿爷。这个两朝权臣,朝廷之事永远大过家事。
…………
谢烨得到知姜姚失踪的消息已是第二日早晨了。他兴冲冲来访,兴冲冲离开。转身,他就直奔大学士府邸。
大学士府的仆役以黄忠尚未苏醒的理由拒绝他的探访。谢烨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毫无办法,转头上门又拜访胡府。胡府以胡玉禁足为由,拒绝了他的登门。京都卫,他最后的希望,那是三哥的衙门。五日一朝,今日不是上朝的日子,他三哥恰好在。
谢烨让仆役带进了一个简朴的小院。他四处张望。那个统管京城治安的京都卫居然如此的朴素,这是谢烨始料未及的事。他甚至还在墙头上看见了寒风中摇曳的九重葛。
谢灿坐在方桌前,悠闲喝茶。谢烨见状,亲切叫了一声:“三哥。”他完全顾不上行礼,兴冲冲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谢灿。
“甚事?”谢灿不习惯幼弟如此亲昵的拥抱,他抬起了手,不知该继续抬着还是放下。他听仆役传唤有人有急事找,以为府中出了什么大事,而后,转念一想,如若府中有大事。大伯会差管事的来寻他,直至看见谢烨,他莞尔一笑。这小子怎么会上衙门来寻他,奇了,怪了。
谢烨迟迟不愿意起身,今日所遭受的委屈,他想跟三哥好好倾诉一番。
“六弟,你甚是糊涂。”谢灿的神色略显吃惊。府中的丫头不在府中?谢烨说的是什么话,这丫头还甚是跳脱,得罪了大学士府中黄忠。黄忠这名字,他是知道的,大学士府中的独苗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堪称混世大魔王。
“三哥,我求你,救救她?”谢烨不管不顾说道。夏荷可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丫头。虽说不上青梅竹马,可毕竟相处3年。主人哪能不顾自己丫头的死活。他俩算是一起得罪黄忠的,大学士府仆役不敢来绑他,绑他的丫头,这事怎么说都是夏荷替他受罪了。
“六弟,这丫头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让大学士府中的仆役绑了?”谢灿有点懵。这种府中小事本不该他来管。回禀大伯母即可,可谢烨不知抽了哪门子疯,为了一个丫头,亲自找上门来。
“昨日午后,燕春楼后面的巷子。”谢烨皱眉说道,他心急如焚,一整天了,夏荷不知怎样了,三哥神情和缓,不急不说,还让他还原事实的经过。这跟凌迟他有甚区别。
“燕春楼?丫头去哪里干嘛?烨哥,你得说清楚。”谢灿听到花楼的名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丫头莫非是妓子,这成何体统。
“三哥,你别问了,我跟你一起去大学士府拜访。”谢烨几乎是拖拽着谢灿起身的。他一身蛮力,全用在谢灿身上。谢灿踉跄上前走了两步,差点摔倒。
“烨哥,别胡闹,事情如若说不说清楚,我哪里都不会去的。”谢灿生气拽开了禁锢住他的手臂。为了一个丫头,他居然敢拖拽他的兄长。
“三哥,事情稍后跟你解释,我怕去晚了,夏荷让学士府中的人活生生打死了。”谢烨惊惧说道。府中,里里外外,他见过太多太多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事情。那些人跟他毫无关系,除了一声惋惜,他毫无办法。可,那人是他的夏荷呀。他俩好歹相处3年。
“六弟,这是京城。打死人,学士府不怕有人参他们一本吗?”谢灿眼神凌厉,嘴角微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三哥,人命与参一本,孰重孰轻。”谢烨奋力跺脚,他的愤怒压都压不住。人命关天的事情,三哥眼里居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却敏锐捕捉到了。
“六弟,你这心性还需再磨磨。”谢灿冷哼一声,为了一个无名的丫头,谢烨要他去拜访他的阵敌。可怜,可笑。
“三哥,我走了。宝儿姐的丫头尽快接走。”谢烨说愤怒说道,他转身头就走。三哥眼中那抹残忍,谢烨悟了,他们想拿他的夏荷去祭旗,白日做梦,门都没有。
“你小子是在威胁我吗?”谢灿顿时勃然大怒。他跟薛宝儿的事,看来瞒是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