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半刻钟后,马车密密麻麻堵住了去路,子成不得不再次勒住了骡车。车堵车,人挨着人。回头的,观望的,掉头的,探问的,车夫们互通着各种小道消息。
“我去问问?”多宝跳下马车,一溜烟功夫,跑得没影了。
“多宝总是耐不住性子。”子成抱怨道。姜姚垂头丧气默不作声,她与谢烨还能做朋友吗?身契的问题咋办呢?想到此事,她头疼不已。
略微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多宝才垂头丧气回来禀报:“五城兵马司把北湖围了起来。”
五城兵马司?什么官职,姜姚不解望向子成。
子成大惊道:“皂隶娘子,有贵人在此,我们打道回府吧。”
打到回府?姜姚早已掉了心肝。这个时候,她去哪里都成,她缓缓点头。
“这怎么能成呢?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宝搓着手,低头道,他娘病了,他指望今日能多多售出甜浆,多分银钱。况且今日租骡车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多宝,五城兵马司在此,我们进不去。”子成苦口婆心说道。多宝不愿意挪动半分,两人只能僵着。
“多宝,你再去问问,国子监学子们也不让进吗?”姜姚在闹哄哄环境中,始终平复不了心绪。她强装镇静说道。
“问了,无官身不让进。”多宝长叹一声。他们读书为的是做官。可监生与官身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官身,国子监的学子们不是未来的官吗?这样为难他们。五城兵马司的长官眼睛长到天上了吗?国子监,他们怎么敢得罪呢?
“让开,让开,昌乐侯府的车马。”一辆马车飞驰而过,众人纷纷避让。
“侯府马车好气派。”众人议论纷纷。飘散而过的香味让众人迷醉。
“气派是其次,马车上的熏香才名贵。”不知谁嘀咕一声,一群人连声附和。
官身,皂隶是官身吧?姜姚的心咯噔响了一下,感谢这个身份,她大声嚷道:“走,我是官身。”
“啊!”子成诧异瞪向姜姚。皂隶属于九品以下的官,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
“子成走。”多宝急不可耐嚷道,闯进去比干等着强。
子成是让车上的两人押着走的。一辆骡车在众马车中显得特别招摇。
“你们是那个府的,能否捎上一程?”一个年轻的车夫追着骡车跑了一路。
“国子监的皂隶。”姜姚洋洋得意说道。皂隶,国家编制,朝廷命官,旱涝保收的工作。这官职名称虽不显威风,可起码也算官身。
“皂隶是什么官职?”那年轻车夫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四处张望。
“府衙烧火的。”不知谁附和一声道。
“那是什么官?我怎么从未听过。”一群人加入车夫聊天中。
“无官无职。”不知谁大喊一声,随即一群人哈哈大笑。
“让让,五城兵马司要抓人了。”一个粗犷声音打断聊天。
“这群人胆子真大,欺诈五城兵马司之人可要收监的。”这个声音淹没在一片议论声中。
“敢冲撞五城兵马司的,活腻了。”不知谁大嚷一声。众人皆闭口。
“小娘子,皂隶可不是什么朝廷正式官职。”子成放缓车速,紧张兮兮说道。众人的议论声不断在他耳边响起,他们这样鲁莽的冲进来,肯定得受重罚的,他缓缓勒住骡子。
“别怕,五城兵马司如果不让进,我冲进去寻救兵。”姜姚拍着胸脯保证道。她一身武艺,她就不信,区区五城兵马司能拦得住她。况且李三思一行人不都在里面吗!
前一辆马车顺利通过了,骡车缓缓停了下来。
“站住,你们是干嘛的。”一名武将拦住他们去路。个头不高,膘肥体壮的,留着长须。
“官爷,我们是国子监的学子。这位是国子监的皂隶。”子成一脸坦诚介绍道,他多希望多宝打探的消息是错误,五城兵马司围着区域能允许国子监的学子进入。
“宫里的贵人在北湖赏景踏青,闲杂人等不能进入。”那位挥了挥手,让其退后。
“将军,国子监让我们三人送水进去。”姜姚连忙跳下车,指了指车上的两个木桶。多宝也见机递上了煮甘蔗。
“不行。贵人饮水由朝廷专门供应,国子监的学子不能进入。”那位武将语气恶劣拒绝道。
一番解释无用,子成失望调转骡车,姜姚却阻止了子成。她随即转身,朝着那武将道:“将军,我是官身,朝廷正式任命的皂隶。”
那武将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摇着头道:“皂隶?皂隶是啥官。”
一旁的士兵附耳上前,小声解释道。那武将听后,一脸正色道:“小娘子,就算皂隶是官身,世上也没有小娘子当皂隶的。”
质疑她的官身有假,姜姚怒不可恕。这事怎么会有假呢?她尽心尽力为国子监服务,劈柴烧水。国子监博士,学子们都认识她,这怎么会有假。
“宁北卫所的娘子都可上阵杀敌。皂隶为何不能是女子。”姜姚撸起袖子,斗志昂扬说道。
那武将愣住了,他恼羞成怒嚷道:“走,走,别耽误其他人。”他大手一挥,一群士兵提着标枪上前阻拦姜姚与骡车。
推推拉拉中,姜姚不得不连连后退。
“将军,北湖是国家的,也是百姓的。你这样阻拦,有伤民心。”姜姚一边推搡着,一边愤慨说道。
“走,走,走,再不走,抓你们进府衙。”其中一士兵大声嚷道。众士兵整齐划一推搡着她。
“有伤民心。”姜姚大声嚷道,她热血沸腾,拳头不由自主握着,这武将怎么油盐不进呢,说什么都听不进呢?这么浅显道理,世人怎么都不明白呢。
“小娘子说得好。”一个熟悉声音在姜姚身后响起。她愣住了,缓缓回头,一群人马停在她面前,那武将大惊,挥手,众士兵纷纷收起的标枪,后退半步。
谢灿,谢烨的三哥,姜姚用手缓缓遮住脸,糟糕,谢烨该不会跟谢灿说了吧,谢灿该不会认出她了吧?怎么办,怎么办,她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逃吧?怎么逃。
谢灿跳下骏马,挥舞着马鞭,缓缓上前。那武将爽朗笑道:“谢同知,你怎么来了?”
“宫里娘娘都在北湖,我前来护卫。”谢灿说毕,瞥了一旁的骡车,朝那武将解释道:“这些人都是国子监学子,我六弟的同窗。学子是国之栋梁,将军莫要为难他们。”
“既然同知做保,放行。”那武将挥手,所有士兵都退了下来。
“谢,谢谢。”姜姚捂住脸,低着头,低声道谢。
“小娘子,我们在哪见过?”谢灿面色如常,半眯着眼睛,审视道。
“同知大人,小娘子是我们国子监的皂隶。”多宝乐呵呵说道。姜姚拍着子成的肩膀让他的快走。骡车这才缓缓移动着。
“皂隶是女子?”谢灿不可思议瞪大眼睛。他在哪里见过这位小娘子。
“小娘子能上阵杀敌,怎么不能做皂隶了。”多宝跪坐在骡车上挥手。这是小娘子刚才说的。
有道理,宁北有女子军队,皂隶为何不能是女子呢?谢烨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