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诸事繁多,各府官员忙着考核述职。外地官员赶在文帝千秋宴回京。众人皆道文帝生在腊月福厚绵长,他们可趁着千秋宴之际早一步回京。
阳光刺眼,厚厚的积雪已扫,堆在道路两旁,年节将至,学子们皆无心学习。晨读后,廊道上站着三三两两的哈欠连连的少年郎。
花园中,一个少年郎倚在藤椅上,他抱着云纹锻铜制小手炉,一本《孟子》刚好遮住了眉眼,白色的斓袍,这画面仿佛能与雪景融为一体。
“博士到。”仲南悄咪咪溜了过去,蹲在藤椅旁,冲着少年郎耳朵大声嚷道。
少年郎吓得一个激灵,着急忙慌站起,书籍掉落在地。
“哈,胡玉,吓到了吧。”仲南心满意足站了起来,笑嘻嘻做着鬼脸。
藤椅上补眠正是胡玉,他拍着胸脯喘着粗气,脚尖往仲南身上踹,恼羞成怒大叫:“仲南,你找死。”他怎么就糊里糊涂睡了过去了,唉,昨日,李三思组局,众人都在归园喝得酩酊大醉。
“胡玉,我错了,昨日,你们去逛教坊司了?”仲南一边躲闪着一边好奇问道。众人皆不待见他,除了胡玉。
“逛你个大头鬼。”胡玉撸起袖子正在揍人,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残雪滴滴答答化了,青砖上全是水,地上湿漉漉的。仲南不想摔个四仰八叉,跑了两步只能停下,举手投降,口中好奇问道:“大头鬼是何意?”
大头鬼?胡玉愣神,他怎么学着夏荷的口吻说这些无厘头的词汇。想到此处,他抿嘴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一如既往的登对。
“胡玉,教坊司好玩吗?”仲南不死心,凑近问道。
“滚开!”胡玉推开仲南,心里暗道:糟糕。昨日,夏荷约了他去永平侯府见面。他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提着袍子,着急忙慌的跑了。
“胡玉,教坊司怎样?”仲南扯着嗓子嚷道,学子们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他侧目,讪讪笑了。
橙红色的火光照在姜姚面颊上,温柔又恬静。她微微挑高的眉让她的面容更生动,胡玉温情脉脉看了一会儿,人仿佛要陷下去了。
姜姚蹙眉,轻咳嗽一声,拢了拢小袄。胡玉见状,顿感羞愧难当,他低声唤了一声:“夏荷。”
多宝愣神,胡玉拘谨的模样让他莫名,他上前拽着他的衣袖道:“胡玉,怎么不进来,今日泡了菊花。”
姜姚回神,微微抬眼,招呼着胡玉,温柔笑道:“狗子,你来看看,那个图案画得好。”
胡玉大喜,虚惊一场,昨日失约,夏荷没生气?天助我也。他立马恢复贵公子做派,扯了扯袖子,平整着袍子。
“狗子,干嘛呢,别墨叽,快来。”姜姚心绪纷乱。昨日与谢烨弄的那一出,图案没画几个,今日两人见面确实尴尬不少。
墨迹?他怎么会墨叽呢?他是国子监最潇洒少年郎,他轻咳两声,才提起袍子缓缓走近。
胡玉做作的模样令姜姚生疑,她好奇心爆棚,侧目问道:“狗子,你恋爱了?”
恋爱?胡玉一头懵,他挠着头,一本正经问道:“恋爱是什么?”
“这样,这样。”姜姚用食指给他画了一个心,胡玉的傻劲让她气恼,她直白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胡玉听懂了。他涨红了脸,羞得无地自容,不知该分说什么。他大了,说媒的确实去了他府中。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赶紧扯他坐下,递给他昨日画的那份草纸。
“夏荷,昨日……”胡玉欲言又止,他着急分辩可又不知如何分辩,失约就是失约,狡辩不得。
昨日?姜姚捂额,昨日她与谢烨滚了床,此刻正羞愧难当。胡玉咋一提起,触了她心里那道伤疤,她硬生生呵斥住了。
“夏荷,怎么了?”胡玉嘟囔道。昨日,他确实失约,失约之人又不止他一个,谢烨不也在其中吗?
姜姚面色潮红,用力戳着草纸,用行动来掩饰内心的羞涩,她心虚嚷道:“说正事,这些图案,那个好看。”
“胡玉,选这个,狐狸尾巴。”多宝见他们凑头在一处,着急忙慌赶了过来,指着草纸上图案道。
胡玉看不惯多宝缺心眼,脑子少根筋,他俩正亲密无间说着话,“少根筋”却来搅局,他不耐烦嚷道:“去去去,怎么哪哪都有你呢?”
多宝最烦别人瞧不上他,他爹的官职虽说不大,可他好歹是州县举荐上来的监生,他气鼓鼓嚷道:“胡玉,谢六郎让我看着你。”
谢六郎?胡玉怒火中烧,几个意思,谢烨要在夏荷身边安插卧底吗?看着他是什么意思呢?夏荷又不是谢烨的私有财产。
姜姚愣神,多宝是谢烨安插在她身边的内应?多宝这傻乎乎的模样也不像呀。可为何谢烨让多宝看着胡玉呢?难不成,他在吃醋?她内心纷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块。
“多宝,卑鄙,龌龊。”胡玉面色铁青,咯噔一下站了起来,冲着多宝吼道。
临近年边,姜姚不愿见事态恶化。她一把拦住胡玉,挡在多宝面前,焦急嚷道:“胡玉,此事误会。”
“什么误会?”胡玉眼神凶狠,不依不饶的。
姜姚回头,给多宝使了一个眼色,她拽住胡玉袖子,摁住他,喃喃道:“胡玉,听我细说。”
姜姚把错认事件绘声绘色编撰成故事讲给胡玉听。
胡玉眉头紧蹙,狐疑问道:“这事与谢六郎派人监视有何关系。”
姜姚莞尔,谢焕错认之事与监督之事并无关系,她本着扰乱视听,分散注意力为目的,她喃喃道:“没关系。可这商标之事确实关系到股东们的钱袋子。”
“钱袋子”这三个字引起胡玉的侧目,他哼哼唧唧嚷道:“商标为何意。”
说起商标,姜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其中的妙处。她直接明了概括道:“商标用于区分各家商铺里的东西。”
胡玉不可置信盯着姜姚,欲言又止。
姜姚不明其意,她说得兴奋,胡玉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她生着闷气,重重拍着胡玉肩膀道:“狗子,有话直说。”
毫无防备的一击让胡玉愣神,他呲牙咧嘴揉捏着肩膀,哆哆嗦嗦抖了抖,小娘子下手可真重呀。
胡玉装模做样的表情让姜姚又气又笑,什么人,整天装着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她扯着嗓子,厉声道:“狗子,别装了。”
胡玉敛住神色,展平草纸,一本正经说道:“这图案画得如此简单,模仿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同样的图案绣上去即可。”
姜姚茫然无措,新朝可没有所谓商标保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