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年 春
曹国公在郑村坝等待着冰雪消融,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战役打下来,燕京城固若金汤。他长吁短叹:“燕王眼光毒辣。”
曹国公思绪回到少年时,燕王是他的长辈,可他俩年龄相仿,常私混在一处。学堂,军营,烟花之地,常常留下他俩追逐打闹的身影。少年时,燕王曾跟前太子提议迁都燕京之事。燕王道:北可抗匈奴,南可安天下。燕京富庶,又是前朝的都城,历史文化底蕴厚重。他常嗤之以鼻,燕京天寒地冻的,怎么堪比繁华的江南呢,可如今,恰是这天寒地冻阻挡了征虏五十万大军。他望着逐渐冰雪消融的城墙,长叹一口气,预计不久将来,他们会有一场恶战,与少年时期友人决裂,他心里说不是的滋味。
“报!”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曹国公的思绪。他看着蓬头垢面的信吏,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信吏躬身回禀:“将军,朝廷八百里加急,小吏不敢耽误半分。”
曹国公展开信件,神色大变,大嚷道:“传令下去,拔营。”
耿老将军薨世,死在建元二年的春天。这一消息传回,朝堂一片哗然,耿将军临危受命奔赴真定前线。
“陛下,百善孝为先,耿将军以‘丁忧’之身奔赴前线,不吉呀。”荣国公梅驸马神色凄凄。文帝一意孤行,导致阵前换帅,不知如何是好。
文帝心情沮丧,耿将军乃江都郡主的驸马。江都郡主已连夜住进宫里,又哭又闹的。军情紧急,军队不能一日无帅。他为此做了决定,他面色骤变,眼神决绝说道:“荣国公,此事已有定论,不可再议。”
“臣有事请奏,明州,舟山地区匪寇猖狂,请陛下速派兵围剿。”兵部尚书齐大人回禀道。
此事,文帝早已知晓,他环视朝堂,睥睨众臣,以诱哄的口吻问道:“众卿,谁可往之。”
朝臣面面相觑,新年伊始,朝廷四处用兵,整个朝堂上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礼部尚书张汉昌出列,恭敬回禀道:“陛下,臣提议,征南大将军可往。”
征南大将军马晋?文帝蹙眉,蜀州作乱,马晋去平的。他已回来多时,他一直未曾召见之。
户部尚书郁大人摸着额间的冷汗道:“陛下,臣,臣回禀。户部实在拨冗不出多余的银两抗倭。”燕王作乱,北部屯有重兵,兵部拨冗的银两已大大超支,国库实在无力负担。
文帝大惊,一条条改革措施下去,减轻赋税,裁减冗官。朝堂没有迎来大的变化反而遭到朝臣大规模的抵制。
朝堂不稳定,永平侯府也不安宁。谢彦柏回京续职,王氏与之大闹一场。他干脆整日宿在卫氏的小房中。冬去春来,卫氏在谢彦柏离京之际诊出了喜脉。
谢彦宏心里酸溜溜的,二爷能在这个年纪弄出一个孩子,可谓老当益壮,他嘴角微微抽动,调笑道:“二弟,娇妻入怀,麟儿啼哭,恭喜。”
谢彦柏满脸喜悦,这个年纪的男子比官职,他比不过,只能比谁更老当益壮了。卫氏有孕,二太太王氏恐不乐意,他心中的隐忧不吐不快。他微微抬头,喃喃道:“大哥,谢氏一向子嗣不旺。我们这一脉只剩五郎这一个独苗,王氏善妒,我远赴真定,卫氏及未出生的孩子恐顾暇不及。”
谢彦宏面色骤变,沉下脸,厉声呵斥道:“二弟,休的胡说。”
谢彦柏神色晦暗不明,如此严厉训斥为那般,难不成如今的永平府真的四面楚歌。得靠谢三郎那头小野狼振兴门庭了吗?他心有不服。
谢彦柏讪讪笑道:“此事我不会对外说的,大哥,你得多多努力,永平侯府的爵位不至于落到外人手中。”
谢彦宏哑口无言,老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生不出子嗣。五郎将继承爵位,他缓了缓情绪,轻咳两声,厉声嚷道:“二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永平侯府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你还有闲情离间骨肉之情。”
谢彦柏小声道:不敢,不过,他有事请谢彦宏帮忙。此刻,他只能做小伏低。他喃喃道:“大哥,我将远赴真定,拜托你看顾好卫氏母子。”
“看顾?”谢彦宏疑惑瞪着他,他一个大老爷们如何看顾二弟的小妾,想起卫氏那婀娜的身姿,玲珑的小脚,他全身燥热无比。
谢彦柏丝毫未察觉出谢彦宏身体的异样,他缓缓点头道:“大哥,卫氏绝不能再住在芭蕉院了。”
谢彦宏莞尔,杞人忧天,王氏再厉害也是妇人。她敢残害子嗣,谢老太太就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痛不欲生。况且,王氏已无娘家可依仗,可望着谢彦柏一副紧张兮兮模样,他还是心软了,他低声问道:“二弟意欲何为?”
谢彦柏详细述说他的计划,谢彦宏听罢,不可置信嚷道:“胡闹!”
“改建?”姜姚不可置信瞪大双眼,她蜷缩在床榻上,新年伊始,她累成狗,斓衫生意不尽人意。临近春闱,她主张大囤棉麻布料,康继宗却持反对意见。仓房的位置极佳,他其实更倾向于为贵人制衣,两人在仓房里闹得不可开交。
玉簟喜气洋洋挨坐在姜姚床榻前,悠悠说道:“嗯,卫氏诊出喜脉,大爷道,澄怀撷秀环境清幽,最适合养胎。”
烟杪神色复杂,她用银针挑着指甲里的污垢,一言不发。卫氏命好,二爷才回来几日,卫氏就诊出喜脉了。不似她,天天缠着大爷,一点动静都没有。
“啊!改建澄怀撷秀,那这期间我们住哪?”玉墀一脸茫然。她年纪轻轻的不愿意整日跟在翟妈妈身后。
玉簟一脸兴奋,她眼中有光,大声说道:“大爷意思,各府丫头归各自的主子管。”
玉簟这么一说,引起众人哗然,丫头们窃窃私语,相互打趣着。
玉墀欣喜,她知晓玉簟的心思,奈何谢六郎是头犟驴,拒绝任何丫头婆子守夜。她由衷为玉簟欢喜,羡慕说道:“玉簟,恭喜,你能在烨哥房中睡觉了。”
玉觞心神动荡不安,重回林姨娘屋里,不知姨娘是否会轻贱于她,看着玉簟欢天喜地的模样,她心中仍有不甘,低喃道:“玉簟,春宫戏日日看。你就不怕烂眼睛吗?”
春宫戏?众人皆是一愣,众人的目光往姜姚身上去了。
姜姚捂额,春宫戏?她与谢烨吗?这事真是百口莫辩。她晚归真不是去会谢烨的,这事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