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晃晃悠悠前行。
接着向前不远，遇着了带人巡街的武二和鲁达二人。
两人也是成了京师街中一景。
金沙帮总舵巡查。
整个京中有三十六坊，内城二十八坊，外城八坊。
整个帮共有三十六处分舵。
巡查使会定期巡查各处。
明察暗访。
查看帮众有无违规，肆意欺压良善。
积习难改，是看上头力度大不在。
前后有过百帮众淹死在城外河里。
或是在家上吊。
怎么死的，所有人心知肚明。
还有数千人被开革出帮。
不服的，就继续“自杀”。
整个过万人的帮派就是这样被弹压下来，有了新的一套秩序。
巡察使有明有暗，武二和鲁达就是两个在明面的。
所有帮众和百姓都是知道这两位武艺高强，且性烈如火，眼中不揉沙子。
但有被帮众欺负的，都会拦下武二和鲁达告状。
多次之后，两人在街市巡查，已经很少有人告状了。
“武巡查，鲁巡查。”
两个大汉虽是傀儡，但性格分明，与生人无异。
倪二等普通人根本没可能发现异常。
“嗯，倪副舵主，随俺二人一起巡查。”
“是当追随。”
一伙人并无异常，继续沿后街前行。
一路上还是热闹非常。
“诸位，前面出事了。”
“是啊，倪二爷，武巡察，鲁巡察，赶紧过去看看吧。”
“太欺负人了！”
“几十号人把秦家给堵了！”
刚到后街前面不远，便是有人通风报信。
“走，还有人敢在金沙帮地盘上闹事？随洒家去看看！”
鲁达大步流星向前而行。
武二，倪二等人赶紧跟上。
也有大量闲人听说有热闹可看，也是跟了上去。
浩浩荡荡，瞬间聚集了数百人。
贾环带着晴雯，彩云二人也是跟了上去。
原就是做好的局，不去瞧这场热闹不是太亏了。
前方的秦宅就是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家宅。
五品官，还配不上称府。
秦业为官清廉，不贪不捞。
和贾政同为工部同僚，官品相当，但境遇就是天上地下。
秦宅就是个二进小院，已经破败不堪，却无钱维修。
秦钟到贾家借读，二十四两的学费，秦业都要想方设法筹措。
没办法，这就是当清官的代价。
一年官俸就几十两银，在京城这种物价高昂的地方，能维持生活就不易了，想攒钱根本不可能。
此时的秦宅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近千人。
数十条大汉押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秦钟挤在秦宅内。
秦业气的面色紫涨，恨不得回厨房拿刀将秦钟给砍死。
这家伙居然欠下千两巨债。
秦家连二十两都拿不出。
就这小院也是为官多年积蓄，加上售卖祖产才买下来，其价也只有五六百两。
卖了一家人睡大街？
况且就算卖了也不够。
这真真是无计可施，无法可想了。
“秦老爷……”
为首的大汉一脸阴沉狞恶之色，一看就知不是良善之辈。
“您老要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秦钟欠我们一千两，每天的利益都好几十两，这可是越欠越多，您老就算是五品官，也没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最多，我们减免一些利息。”
“不然，就算闹到官府，对欠债这种事，官府也不能叫我们不要债是不是？”
“秦公子我们会带回去，暂且没有人太为难他……但是，若拖欠的久了，秦公子自己愧疚，斩下几根手指赔罪，那我们也拦不住，是不是？”
秦业浑身都颤抖起来。
秦家除了当官没别的产业。
秦业对秦钟寄予厚望。
毕竟秦钟并不蠢笨，科考还是很有机会。
结果此子居然如此不争气！
“爹，是他们设的局……”
秦钟一句话没喊完，嘴就被堵上了。
为首的大汉回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眼中也有些焦躁之色。
当即压低声音，对着秦业小声道：“秦老爷，明人不说暗话，您老不是有个女儿嫁在贾家宁国府？我可听说宁国府当家老爷很疼爱这个儿媳，这事，只要您和宁国府那位说一声，这笔银子不过是小钱，何苦闹到秦钟伤残，而且家宅不宁？”
秦业睁大眼。
这话中的意思震惊到了他。
这不是叫秦可卿去求贾珍，而不是贾蓉？
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秦业想到一些肮脏之处，浑身都在颤抖。
秦家几代为官，也可以称为官绅世家了。
要是出那种脏事，百年的清白家风都保不住了。
一旁的秦钟也听到了。
他眼中先是震惊和不可思议，接下来就是强烈的后悔和愤怒。
就算有几个大汉压制，秦钟也是拼死力挣扎着。
此时哪怕自己受伤，他也不愿姐姐落入那种境地。
秦钟此时还未和薛蟠，宝玉一群人混在一处。
本性也算纯良。
只是被一群纨绔给带坏了。
最终落了个惨死下场。
还连累了疼爱他的姐姐。
但此时听到这种话，秦钟内心除了悔恨，就是无比愤怒。
那个贾珍，怎么会有这种泯灭人伦丧尽天良的想法？
“我劝秦老爷和秦公子都不要想那些有的没有的……脏唐臭汉邋遢宋，自古以来天家都免不了这种事，何况你们？睁眼闭眼就当没这事，日后还少不得你们的荣华富贵，好好劝劝你们家那位，凡事想开些，有你们的好处，若是想不开，那可就是家破人亡。秦老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事和你们秦家也没干系，那是贾家的事，何苦闹到自己家绝嗣呢？”
这番话，击垮了秦业……
确实，可卿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在贾家的事，和秦家何干？
但……
一时半会，又实在不忍心。
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一边是儿子性命，一边是女儿。
秦业老泪纵横，实难下决断。
“秦老爷，言尽于此，自己好好思量吧。”
带头的大汉不耐烦了，也不敢久耽。
毕竟围观者太多。
也不知为何一下来这么多人。
虽说是借着讨债名义，到底动静太大了。
当下撂下一句狠话后，就要带着秦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