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才女在园中悠然漫步,只见处处繁花似锦,阳光洒在花瓣上,像是花朵在微笑;蝴蝶轻盈飞舞,好似依恋着众人。四周娇艳的花朵色彩斑斓,让人目不暇接。走过了小巧的桥梁和蜿蜒的溪水,又看到茂密的树林和修长的竹子,穿过几层庭院,来到了古桐台。锦云说道:“诸位姐姐想必走累了,请到台上歇歇脚,喝杯茶吧。”众人回应道:“这样太好了。”于是都走进了古桐台。
这古桐台是一座有五间敞檐的建筑,两旁还有几间凉阁,庭院中种满了青桐。墙壁上挂着几张古琴。紫芝说道:“我刚看到这些琴,突然想起之前在公主府,只顾着看紫琼、紫菱二位姐姐下棋,后来才知道尧蓂、尧春二位姐姐和公主在弹琴,可惜我没能听到。我听说当年伏羲削桐木做成琴,后来尧、舜都制作过五弦琴。如今二位姐姐名字里都有‘尧’字,想必琴艺一定精湛。我想向你们请教,不知二位肯不肯赏脸?”井尧春回答:“我这个名字,只是徒有其名,哪里比得上尧蓂姐姐弹得优雅呢?她才是名副其实。”吕尧蓂说:“姐姐不必太过谦虚。我前几天只是勉强陪着弹弹,既然今天大家兴致这么高,我自然还要献丑。不过舜英姐姐之前在公主府,因为天色晚了没能聆听你的琴艺。我听瑶芝姐姐在背后极力称赞你的指法精妙,今天一定要向你请教。”田舜英说:“不瞒姐姐说,琴我是会弹两曲,只是这几年一直钻研诗赋,琴艺就荒废了,正所谓‘三日不弹,手生荆棘’。要是我弹得不好,可千万别见笑。”宝云对瑶芝说:“瑶芝妹妹,前几天已经让你偷懒了,今天遇到懂琴的人,还不帮我陪陪客人?”瑶芝道:“我正想请教呢,怎么敢偷懒。不过琴主人不来陪客,好像有点说不过去。”素云听了,连忙伸出双手说:“好姐姐,我不是偷懒,你看我这两手指甲,要是剪掉岂不可惜?况且有四位姐姐,足够弹奏一番了,何必非要我呢?”瑶芝也伸出手说:“这两年为了应试,没时间弄这些,谁不是留着长长的指甲?你是主人,既然怕剪,我更乐意不剪了!”紫芝说:“你们二位姐姐不弹琴,岂不是把瑶琴、素琴这两个好名字给埋没了?瑶芝姐姐既然肯陪客,素云姐姐你是主人,怎么能推脱呢?”素云无奈,只好让丫鬟把剪子拿来。
宝云让人摆好了琴桌,又焚烧了几炉上好的香。紫芝说:“五位姐姐,香都点好了,快把指甲修剪好,准备弹琴吧!”素云说:“我和舜英姐姐,你打趣一句也就罢了,难道连你家瑶芝姐姐你也要打趣吗?”紫芝问:“我哪里打趣人了?”素云说:“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剪指甲,你说把脚修好,这不是打趣是什么?”紫芝解释道:“原来是姐姐听错了。我说的是把甲修好,不是把脚修好。甲,指的是指甲。姐姐怎么会想到我的鞋子里去了呢?”素云说:“好,这句打趣得更妙!我看你咬文嚼字的,太把科举功名当回事了!”
尧春说:“我们现在一共有五个人,如果每人各弹一套曲子,恐怕要花半天时间,那岂不是耽误了游玩。这里琴现成,不如大家一起合奏一曲《平沙》,四位姐姐觉得怎么样?”四人都回答“很好”。大家坐好,慢慢调好了琴弦。丫鬟送上茶来。众人喝完茶,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听她们五人弹奏。那琴声真是清脆悦耳、韵味高雅,仿佛置身于空灵的山谷和深邃的溪水之间。再加上五架琴一起奏响,连彩云都仿佛要停下来倾听。那些听琴的姊妹们,都感觉像是惊鸿掠过水面留下倩影,又似长袖在风中飘动,每个人都有飘飘欲仙的感觉,纷纷说道:“从来没听过五琴合弹,真是有趣。”师兰言评价道:“这可算得上是绝调了。”言锦心说:“五位姐姐琴弹得极其美妙,这是不用说的。我最喜欢的,不是别的,而是兰言姐姐说的‘绝调’这两个字,这两个字简直能抵得上嵇叔夜的一篇《琴赋》。不管别人怎么夸赞琴弹得好,都不如这两个字点评得简洁到位。”
大家离开了古桐台,又前往别处游玩。紫芝说:“我别的不觉得稀奇,难得五个人竟然能一起停下来。”接着她对井尧春说:“刚才五位姐姐弹过琴,现在该拿五支笛子吹一吹,才显得完整呢。”尧春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么说?”紫芝解释道:“姐姐难道没听过俗语说‘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吗?五位姐姐弹过琴,现在都变成牧童了,难道不该拿个笛子玩玩吗?”众人都笑着说:“紫芝姐姐就爱打趣人!”说着话,又游玩了几处地方,走到了一片柳荫之下。桃花和杏花已经凋谢,四周的田地里还留存着许多油菜花;还有几个庄户老人在那里,有的在打水浇菜,有的在牵牛耕田;还有不少猪羊鸡鸭,点缀在芳草落花之间,倒真有几分乡村的景象。哀萃芳问:“这里怎么会有庄户人家呢?”宝云回答:“这不是普通的乡村,是我家的一个菜园。当年家父因为家里人口众多,每天需要的蔬菜不少,就在这里买下这块地,当作菜园,还养了一些牲畜。每年繁衍得很多,除了家里自己用,剩下的瓜果以及牛马猪羊之类,都卖了换成钱,其中二分赏给管菜园的人,其余八分慢慢积攒起来,不到十年,就建造了这座花园。”
这时,丫鬟来请诸位才女到白??亭吃点心。史幽探说:“刚才才吃过面,哪里吃得下!”谢文锦说:“这个亭子既然叫‘白??亭’,里面的牡丹想必开得很茂盛。吃点心倒是其次,何不去看看牡丹呢?”宝云说:“牡丹虽然不算很多,但各种颜色加起来,也有四五百株,还是值得一看的。”不多时,众人经过海棠社,穿过桂花厅,从莲花塘走过去,来到了白??亭。只见姚黄、魏紫等名贵牡丹争奇斗艳,开得烂漫无比,真是:本来天上神仙侣,偶看人间富贵花。
紫芝说:“这里的牡丹虽然漂亮,可有点犯忌讳。”纪沉鱼问:“为什么这么说呢?”紫芝解释道:“牡丹人们都称它为花王。若花姐姐是候补的女儿国国王,这‘花王’两个字,岂不是犯忌讳吗?”
众人一起走进亭子。只见燕紫琼和易紫菱在里面下棋,卞香云同姚芷馨在旁边观看。史幽探说:“原来四位姐姐在这里下棋,怪不得半天没见到你们。”四人连忙起身让座。丫鬟把点心准备好,大家随便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欣赏牡丹。吃完点心后,锦云想要邀请大家到芍药轩、海棠社等地方去玩。众人因为看到亭子内四周墙壁上挂着许多字画,布置得十分精致,都舍不得马上离开,便有的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欣赏。
宝云说:“平时华芝妹妹和彩云妹妹评论这里的字画,常常争论不休。今天有书香、文锦两位姐姐,她们可是钦定的书法家,为什么不去请教请教呢?”华芝说:“确实是前几天赴宴时,太后极力称赞她二位的书法。我早就想好了,今天要来请教。”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两把春扇,递给书香、文锦说:“麻烦二位姐姐帮我写几个字。”林书香说:“不是我故意谦虚,我其实写得并不好。前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合了圣意,那不过是偶然侥幸罢了。姐姐要是把我当作书法家看待,那就错了。”谢文锦说:“我的字哪里比得上巧文姐姐。去年郡考,巧文姐姐可是第一名。她的书法,谁不称赞,求她写对联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谁知今年殿试,我的名次倒在前面,真是惭愧!”印巧文说:“去年郡考,那只是一时侥幸,怎么能当真呢。至于求写对联的人,不过是因为我们闺中的字在外面少见,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前几天殿试,我的字写得不好,又偏偏坐在光线很暗的地方,再加上诗赋也不佳,能够侥幸不……”她突然转口说:“不致落第,就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能说委屈呢?”花再芳说:“依我看,就算考中一等,也不过是个才女,难道还能比别人多一个鼻子眼睛吗?”闵兰荪说:“就算是四等,也不见得就不能回家乡,没脸见爹娘吧。”宝云朝着芸芝、芳芝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明白,连忙对再芳、兰荪说:“那边芍药开得很好,我们和二位姐姐去看看芍药吧。”说完就拉着她们两人走了。
这边宝云让人取来两盒扇子,在亭中摆好笔砚,拜托书香、文锦、巧文三人帮她在扇面上写字。彩云也拿出三把扇子,一把递给褚月芳,一把递给钟绣田,一把递给颜紫绡,刚要开口,紫绡笑着说:“怎么又要姐姐破费送我扇子啦?”彩云说:“姐姐可别打趣我。我是来求你们帮忙写字的,恳请三位姐姐都帮我写一写。”月芳说:“我的字哪能写在扇子上呀!姐姐这是存心要糟蹋扇子呢。”钟绣田说:“这会儿在座擅长书法的人可不少,何苦非要让我出丑呢!”颜紫绡说:“我向来没有书法好的名声,为什么偏偏找我呀?倒要请教请教。”彩云说:“三位姐姐都别太谦虚啦。要说书法,大概本朝没有比三位府上更厉害的了。月芳姐姐府上的《千字文》,绣田姐姐府上的《灵飞经》,紫绡姐姐府上的《多宝塔》,这谁不知道呀。这都是家传的本事,还谦虚什么呢?”月芳和绣田说:“我家祖父虽说有点小名气,可我们哪能比得上他们万分之一呢!既然姐姐这么恳切地托付,得先说明白,这可是姐姐让我们写的哦。”紫芝在一旁说:“没事儿,你们尽管写,要是写坏了,我来要。我还想问彩云姐姐:刚才说的褚府《千字文》,钟府《灵飞经》,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就不说了。至于颜府的《多宝塔》,不知道是谁的大作,我可从没见过。”彩云笑着说:“妹妹别急,再等几十年,说不定就问世了。”颜紫绡说:“我家的《多宝塔》还没出现呢,姐姐却要我写,这不是为难我嘛。要不我找人帮你画画怎么样?”彩云说:“那更好啦。”紫绡拿着扇子,对阳墨香说:“姐姐帮我画画吧!”墨香说:“我哪会画画呀?”紫绡笑着说:“姐姐记性可真好!昨天说的《长安送别图》,你倒给忘了!”墨香说:“呸!原来你是知道的。我也得先说明,要是画坏了,可要姐姐赔扇子哦。”
不一会儿,丫鬟们在各处摆好了许多笔砚。墨香接过扇子说:“这会儿颜料不太方便,只能画水墨画了。”彩云说:“我家锦云妹妹向来最喜欢学画,颜料倒是现成的,而且碟子、碗儿多得很呢。”锦云说:“我已经让人去取了。”没过多久,丫鬟把颜料、碟子取来,摆满了一桌,真是一应俱全。墨香调好颜色,拿起笔,画了许多竹子。众人在旁边看着,都纷纷叫好。墨香说:“诸位姐姐先别急着夸赞。去年我参加郡考,听说本地有好几位姐姐兰花画得特别好,可惜我把她们的名字都忘了。今天在座的有同乡,不知道哪位会画画呢?”彩云说:“难道姐姐这么容易忘事,一个都想不起来?”墨香停下笔,突然想起来说:“我还记得有一位姓祝的,不知道是不是题花姐姐?”祝题花在旁边笑着说:“不是。”紫芝说:“众位姐姐别信她,她肯定会画。她要是不会,干嘛笑着说呢?这笑肯定有原因。”说完,向宝云要了一把扇子,央求题花画。
题花接过扇子说:“紫芝妹妹说得倒好,难道不让我笑着说,还让我扮个鬼脸吗?妹妹先别急,我问你,你喜欢画绝妙美人吗?”紫芝说:“除了别人,要是我不喜欢美人,你尽管骂我。”题花说:“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找我家丽娟表妹请教呢?你只看她的名字,就知道她美人画画得怎么样了。前几天我在公主面前想举荐她,她再三求我,所以我没说,今天可躲不掉啦。”白丽娟说:“我的名字固然和‘美人’二字相合,可姐姐画的花卉,不也和你的名字‘题花’二字相符吗?不光姐姐,就是银蟾姐姐画的草虫,凤雏姐姐画的禽鸟,蕙芳姐姐画的兰花,也没有不和本名相符的。要说本乡的闺中女子,在这些方面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谭蕙芳说:“我画的兰花,那才叫瞎闹呢!从来没人指导过我,不过是自己瞎琢磨,哪能入得了行家的眼呢!”张凤雏说:“我画的翎毛更是没有老师教,随便画几笔,哪能算什么呀!”宰银蟾说:“要是把我的草虫也当作画,真是太惭愧了!姐姐何苦把我也拉进来呢!”这时,锦云又让丫鬟取来许多画碟,摆在各桌。紫芝从宝云的盒子里取出四把扇子说:“四位姐姐别谦虚了,都帮我画画吧。题花姐姐都快画完了。”大家只好各自接过一把扇子,分头画了起来。
这边林书香因为闺臣提起曾经见过红红、亭亭写的《女诫》《璇玑图》很不错,就向宝云要了两把扇子,拜托她俩书写。红红说:“当年我写那扇子,是被先生逼着的,这样的字哪能入姐姐的眼呢?”亭亭说:“没办法,我们只好在行家面前献丑啦。”绿云也拿了一把扇子,递给颜紫绡说:“刚才彩云姐姐托你写扇子,你却转托别人帮你画。现在我这把扇子,你可得赏脸写一写啦。”紫绡只好接过扇子,和红红、亭亭在一桌写了起来。
紫芝走到下围棋的那桌,只见燕紫琼和易紫菱正在对弈,两人手拈棋子,屏气敛息,全神贯注。卞香云同姚芷馨安安静静地在旁边观棋。紫芝说:“原来四位姐姐在这儿下棋,今天琴棋书画可都全了。只是紫琼、紫菱二位姐姐特意把芷馨、香云两个姐姐拉来观阵,有点取巧哦。”紫琼一边下棋一边问:“怎么取巧了?”紫芝说:“芷馨姐姐名字里有馨,香云姐姐名字里有香,有这馨香在跟前,就好像点了安息香一样,就算下出个臭棋,也不至于熏人。要是没这俩姐姐,这地方还能待得住吗?”易紫菱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