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惜春正在那儿仔细琢磨棋谱呢,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彩屏,一听声音,原来是鸳鸯。彩屏出去,和鸳鸯一起走进来。鸳鸯还带着一个小丫头,手里提着一个小黄绢包。惜春笑着问:“什么事儿呀?” 鸳鸯说:“老太太明年就八十一岁了,这是个暗九的岁数。老太太许下一场连续九昼夜的功德法事,还发愿要写三千六百五十零一部《金刚经》。这已经安排外面的人去写了。不过俗话说《金刚经》就好比道家的符壳,《心经》才是符胆。所以在《金刚经》里一定要穿插《心经》,这样功德更大。老太太觉得《心经》更为要紧,而且观自在菩萨又是女菩萨,所以想让几个亲近的奶奶、姑娘们写上三百六十五部。这样既虔诚,又干净。咱们家里,除了二奶奶,一来她当家管事,没空儿;二来她也写不了。剩下会写字的,不管写多写少,连东府里的珍大奶奶和姨娘们都分了任务,本家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惜春听了,点点头说:“别的事儿我可能做不来,要是写经,我最愿意了。你把东西放下,坐下来喝口茶吧。” 鸳鸯这才把那小包放在桌上,和惜春一起坐下。彩屏倒了一杯茶过来。惜春笑着问:“你写不写呀?” 鸳鸯说:“姑娘又开玩笑了。前几年还行,这三四年来,姑娘你见我还拿过笔吗?” 惜春说:“写经可是有功德的事儿。” 鸳鸯说:“我也有件事儿,我向来都是在服侍老太太安歇之后,自己念米佛,到现在已经念了三年多了。我把这些米都好好收着,等老太太做功德的时候,我把米衬在里面供佛施食,也算是我的一点诚心。” 惜春说:“这么说,老太太是观音菩萨,你就是龙女啦。” 鸳鸯说:“我可比不上那个身份。不过除了老太太,我也服侍不了别人,也不知道前世修了什么缘分。” 说完就要走,她让小丫头把小绢包打开,拿出来说:“这一扎素纸是用来写《心经》的。” 又拿起一小包藏香说:“写经的时候点上这个。” 惜春都应下了。
鸳鸯于是告辞出来,和小丫头一起回到贾母房里,把事情回禀了一遍。她看到贾母正和李纨玩双陆棋,便在旁边看着。李纨掷骰子运气很好,一掷下去,把老太太的棋子打下好几个。鸳鸯抿着嘴笑。忽然,宝玉进来了,手里提着两个细篾丝编的小笼子,里面有几只蝈蝈,他说:“我听说老太太夜里睡不着,给老太太留下这几只蝈蝈解解闷。” 贾母笑着说:“你别以为你老子不在家,就可以随便淘气。” 宝玉笑着说:“我没淘气。” 贾母说:“你没淘气,不在学房里好好念书,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宝玉说:“不是我自己弄的。今天师父让环儿和兰儿对对子,环儿对不上来,我悄悄告诉了他。他说出来后,师父很高兴,还夸了他两句。他为了感谢我,就买了这些蝈蝈孝敬我。我这才拿来孝敬老太太。” 贾母说:“他平时不天天念书吗?怎么会对不上来?对不上来就叫你儒大爷爷打他嘴巴,看他害不害臊。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记得你老子在家的时候,一让你作诗填词,你吓得跟个小鬼似的,这会儿又吹牛了。那环儿这小子更没出息,求别人替他对,还想尽办法打点人家。这么小的孩子就耍心眼儿,也不害臊,长大了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 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贾母又问:“兰小子呢,他对上来了吗?按说该环儿帮他,他年纪比环儿还小。是不是?” 宝玉笑着说:“他倒没有,是自己对出来的。” 贾母说:“我不信,不然就是你在背后捣鬼。如今你可厉害了,‘羊群里跑出骆驼来了,就数你大’,还会做文章了。” 宝玉笑着说:“真的是他自己作的。师父还夸他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呢。老太太要是不信,就派人把他叫来,亲自考考,老太太就知道了。” 贾母说:“要是真这样,我就高兴了。我就是怕你撒谎。既然是他作的,这孩子将来大概真有点出息。” 贾母看着李纨,又想起贾珠来,说:“这也不枉你大哥哥死了,你大嫂子拉扯他一场,日后也能替你大哥哥顶门立户。” 说到这儿,忍不住流下泪来。李纨听了这话,也有些感触,不过见贾母已经伤心,便赶紧忍住眼泪,笑着劝道:“这是老祖宗积的德,我们都是托老祖宗的福。只要他能应了老祖宗的话,那就是我们的福气了。老祖宗看着高兴才是,怎么反倒伤心起来了。” 接着又回头对宝玉说:“宝叔叔,以后可别这么夸他,他才多大的孩子,懂什么呀。你不过是疼他,可他哪里明白,时间长了,他就眼高手低,还怎么能有长进呢。” 贾母说:“你嫂子说得也对。只是他还太小,也别逼得太紧了。小孩子胆子小,一时逼急了,弄出什么毛病来,书念不成,你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贾母说到这儿,李纨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赶紧擦了。
这时,贾环和贾兰也都进来给贾母请安。贾兰又跟他母亲见了礼,然后过来在贾母旁边站着。贾母说:“我刚才听你叔叔说你对子对得好,师父还夸你了。” 贾兰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鸳鸯过来请示:“老太太,晚饭准备好了,现在伺候吗?” 贾母说:“去请你姨太太过来。” 琥珀接着就派人去王夫人那边请薛姨妈。这边宝玉和贾环退了出去。素云和小丫头们过来把双陆棋收了。李纨还等着伺候贾母吃晚饭,贾兰就跟着他母亲站在一旁。贾母说:“你们娘儿俩就跟着我一起吃吧。” 李纨答应了。不一会儿,饭菜摆好了,丫鬟回来禀报:“太太让我回老太太,姨太太这几天事情多,来来去去的,不能过来向老太太请安,今天饭后就回家了。” 于是贾母让贾兰在自己身边坐下,大家开始吃饭,这里就不详细叙述了。
话说贾母刚吃完饭,洗漱完,靠在床上闲聊。只见小丫头告诉琥珀,琥珀过来回禀贾母:“东府里的大爷来请晚安了。” 贾母说:“你们告诉他,如今他操持家务累得很,让他歇着去吧。我知道了。” 小丫头把话传给老婆子们,老婆子们又告诉了贾珍。贾珍这才退下。
到了第二天,贾珍过来料理各种事务。门上的小厮陆续回了几件事,又有一个小厮回禀:“庄头送果子来了。” 贾珍问:“单子呢?” 那小厮连忙呈上单子。贾珍看了看,上面写的不过是些应季的新鲜果品,还夹杂着一些菜蔬和野味。贾珍看完,问向来都是谁经管这些事。门上的人回说:“是周瑞。” 贾珍便叫周瑞:“照着单子把东西点清楚,送到里头去交接。我把这份帐抄个底子留着,好对账。” 又吩咐:“告诉厨房,在给下人的饭菜里添几样,给送果子的人吃,照常赏饭、给钱。” 周瑞答应了。他一边让人把东西搬到凤姐儿的院子里,一边把庄上的帐和果子都交接清楚。过了一会儿,周瑞又进来回禀贾珍:“刚才送来的果子,大爷您点过数目了吗?” 贾珍说:“我哪有那闲工夫点这个呀。给了你单子,你照着单子点就是了。” 周瑞说:“我点过了,数目不多不少。大爷既然留了底子,不如再问问送果子的人,这帐是真是假。” 贾珍说:“这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些果子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怀疑你。” 正说着,只见鲍二走进来,磕了个头说:“求大爷还像以前一样,让我在外头伺候吧。” 贾珍问:“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鲍二说:“奴才在这儿说话都没人听。” 贾珍说:“谁让你说话了。” 鲍二说:“何苦呢,在这儿就像个多余的人。” 周瑞接过话茬说:“奴才在这儿经管地租庄子,银钱往来,每年也有三五十万进出,老爷、太太、奶奶们从来没说过什么,何况这些零碎东西。要是照鲍二这么说,爷们家里的田地房产都得被奴才们败光了。” 贾珍心想:“肯定是鲍二在这儿和人拌嘴了,不如让他出去。” 于是对鲍二说:“赶紧滚吧。” 又对周瑞说:“你也别说了,干你的事儿去吧。” 两人各自散去。
贾珍正在厢房里休息,忽然听见门口吵得沸反盈天。他让人去查问,回来说:“鲍二和周瑞的干儿子打架了。” 贾珍问:“周瑞的干儿子是谁?” 门上的人回禀:“他叫何三,本来就是个没正形的,天天在家喝酒闹事,还常来门口坐着。他听见鲍二和周瑞拌嘴,就掺和进去了。” 贾珍说:“这太不像话了。把鲍二和那个什么何几,一块儿给我捆起来!周瑞呢?” 门上的人说:“打架的时候他先走了。” 贾珍说:“给我把他抓回来!这还得了!” 众人答应着。正吵嚷着,贾琏也回来了,贾珍就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贾琏说:“这还了得!” 又派人去抓周瑞。周瑞知道躲不过,自己也来了。贾珍下令把他们都捆起来。贾琏对周瑞说:“你们之前说的话也就算了,大爷都不追究了。为什么在外面还打架!你们打架就已经不对了,还弄个不三不四的何三来闹事儿,你不把他们管住,倒自己跑了。” 说着就踢了周瑞几脚。贾珍说:“光打周瑞可不行。” 他喝令手下人把鲍二和何三各打了五十鞭子,然后撵了出去,这才和贾琏商量正事。这下,下人们背地里议论纷纷:有人说贾珍偏袒;有人说他不会调解;还有人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前儿尤家姐妹的那些丑事,不就是他从中撮合,把鲍二叫来给二爷的吗,这会儿又嫌鲍二没用,肯定是鲍二的女人伺候得不好。人多嘴杂,各种说法都有。
再说贾政自从在工部掌管印章,家里的下人有不少都发了财。贾芸听说了,也想插手弄点事儿。他就在外面找了几个工头,谈好了分成,然后买了些时新的绣货,打算走凤姐的门路。凤姐正在屋里,听见丫头们说:“大爷二爷都生气了,在外面打人呢。” 凤姐听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打算派人去问问,只见贾琏进来了,把外面的事儿说了一遍。凤姐说:“事情虽然不大,但这种风气可不能助长。现在咱们家还算兴旺,他们就敢打架。以后小辈们当家,他们就更难管了。前年我在东府,亲眼看见焦大吃得烂醉,躺在台阶下骂人,不管上下尊卑,一股脑儿地乱骂。他虽然是有功劳的人,但主仆的名分还是得顾着点,得有点体统。珍大奶奶,不是我说,她就是个老实人,把底下的人都惯得无法无天了。如今又冒出个什么鲍二,我还听说他是你和珍大爷得力的人,为什么今天又打他呢?” 贾琏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很尴尬,就找话岔开,借口有事,说完就走了。
小红走进来禀报:“芸二爷在外面求见奶奶。” 凤姐心里琢磨:“他又来干什么?” 便说道:“让他进来吧。” 小红出去,瞧着贾芸微微一笑。贾芸赶忙往前凑了一步,问道:“姑娘,你帮我回禀了吗?” 小红红着脸说:“我就光忙着二爷您的事儿了。” 贾芸说:“哪能有多少事劳动姑娘你到里头跑呢。就是那年,姑娘在宝二叔房里,我才和姑娘……” 小红怕被人撞见,没等他说完,急忙问道:“那年我换给二爷的一块绢子,二爷看见了吗?” 贾芸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得像开了花,刚要开口,只见一个小丫头从里面出来,贾芸连忙和小红一起往里走。两人一左一右,离得不远,贾芸小声说:“等会儿我出去的时候,还是你送我,我跟你说,还有好玩的事儿呢。” 小红听了,脸一下子红透了,瞅了贾芸一眼,也没搭话。两人一起走到凤姐门口,小红先进去回禀,然后出来,掀起帘子,招了招手,嘴上却故意大声说:“奶奶请芸二爷进去呢。”
贾芸笑了笑,跟着她走进房间,见到凤姐,行了请安礼,还说:“我母亲让我给您问好。” 凤姐也问了他母亲好。凤姐问:“你来有什么事?” 贾芸说:“侄儿以前承蒙婶娘疼爱,心里一直记着,总觉得过意不去。本想孝敬婶娘,又怕婶娘多想。如今重阳节到了,我稍微准备了一点东西。婶娘这儿什么没有啊,不过是侄儿的一点孝心。就怕婶娘不肯赏脸收下。” 凤姐笑着说:“有话坐下说。” 贾芸这才侧身坐下,赶忙把东西捧起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凤姐又说:“你也不是手头宽裕的人,何必又破费呢。我又不缺这些东西用。你今天来,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贾芸说:“真没别的想法,就是感激婶娘的恩情,觉得过意不去罢了。” 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凤姐说:“不是这么回事。我很清楚你手头不宽裕,我何苦白白让你花钱。你要我收下这东西,得先跟我说明白。要是这么吞吞吐吐的,我可不会收。” 贾芸没办法,只好站起来,陪着笑脸说:“其实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前几天听说老爷负责陵工的事儿,侄儿有几个朋友干过不少工程,都特别靠谱,想求婶娘在老爷面前提一提。要是能揽下一两样工程,侄儿永远忘不了婶娘的大恩。要是家里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侄儿也一定为婶娘出力。” 凤姐说:“要是别的事儿,我还能作主。可衙门里的事儿,上头有堂官司员定夺,底下又有书办衙役们操办。旁人恐怕插不上手。就连自家的下人,也不过是跟着老爷伺候罢了。就算你二叔去,也只是为了自家的事儿,他也不能干涉公事。说到家里的事儿,这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连珍大爷都压不住,你年纪又轻,辈分又小,哪能搞得清这些人呢。况且衙门里的事儿也快收尾了,去了也就是瞎忙活。你在家里什么事儿做不了,难道没了这碗饭就活不下去了?我这是实话,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就明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把东西赶紧拿回去,从哪儿弄来的,还送回哪儿去。” 正说着,只见奶妈带着一大群人,领着巧姐儿进来了。巧姐儿身上穿得花团锦簇,手里拿着好些玩具,笑嘻嘻地走到凤姐身边,咿呀学语。贾芸一见,立刻站起来,满脸堆笑地凑过去说:“这就是大妹妹吧?你想要什么好东西呀?” 巧姐儿却 “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贾芸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凤姐说:“乖乖,别怕。” 连忙把巧姐儿抱在怀里,说:“这是你芸大哥哥,怎么认生了呢。” 贾芸说:“妹妹长得真漂亮,将来肯定有大福气。” 巧姐儿回头看了贾芸一眼,又哭了起来,反复了好几次。贾芸看这情形,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凤姐说:“你把东西带走吧。” 贾芸说:“这点儿东西,婶娘就不肯赏脸收下吗?” 凤姐说:“你不带走,我就派人送到你家去。芸哥儿,你别这样,你又不是外人,我这儿要是有机会,肯定会派人叫你,没事儿的时候也没办法,不在乎这些东西。” 贾芸见凤姐坚决不收,只好红着脸说:“既然这样,等我找到更好的东西,再来孝敬婶娘。” 凤姐便让小红拿着东西,跟着贾芸送他出去。
贾芸一边走,一边心里想:“都说二奶奶厉害,果然名不虚传。一点儿空子都不留给人,做事果断干脆,怪不得别人说她不留后路。这巧姐儿也奇怪,见了我好像前世的冤家似的。真是倒霉,白折腾了一天。” 小红见贾芸没办成事儿,也不太高兴,拿着东西跟在后面。贾芸接过来,打开包裹,挑了两件,悄悄地递给小红。小红不接,嘴上说:“二爷,别这样,要是让奶奶知道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贾芸说:“你好好收着,怕什么,哪那么容易就被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就是瞧不起我。” 小红微微一笑,这才接过来,说:“谁稀罕你这些东西,算什么呀。” 说完,脸又红了。贾芸也笑着说:“我也不是为了东西,再说这些东西也不算什么。”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二门口。贾芸把剩下的东西仍旧揣进怀里。小红催着贾芸说:“你先走吧,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我现在就在这院子里,找我也方便。” 贾芸点点头说:“二奶奶太厉害了,可惜我不能常来。刚才我说的话,你心里肯定明白,有空我再跟你细说。” 小红满脸羞红,说:“你走吧,以后也常来走动。谁让你跟她不熟呢。” 贾芸说:“知道了。” 贾芸说完,出了院门。这边小红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回去。
再说凤姐在屋里吩咐准备晚饭,又问道:“你们熬粥了吗?” 丫鬟们连忙去问,回来禀报说:“准备好了。” 凤姐说:“你们弄一两碟南边送来的糟货过来。” 秋桐答应了,叫丫头们去准备。平儿走过来,笑着说:“我倒忘了,今天中午奶奶在老太太那边的时候,水月庵的师父派人来,想向奶奶要两瓶南方小菜,还想支取几个月的月钱,说是身体不舒服。我问那道婆:‘师父怎么不舒服?’她说:‘四五天了,前几天夜里,那些小沙弥小道士里头有几个女孩子睡觉没吹灯,她叮嘱了几次,他们都不听。有一天夜里,她看见三更天了,他们屋里灯还亮着,就叫他们吹灯,可个个都睡着了,没人答应,她只好自己亲自起来给他们把灯吹灭了。回到炕上,就看见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炕上。她赶紧问是谁,结果那两人拿根绳子往她脖子上一套,她就大声喊人。大家听见声音,点上灯一起跑过来,她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了,幸亏救过来了。现在还吃不下东西,所以来要点小菜。’我看奶奶不在屋里,不方便给她。我就说:‘奶奶这会儿没空,在老太太那边呢,等回来我告诉她。’就把她打发回去了。刚才听您说起南菜,我才想起来,不然就忘了。” 凤姐听了,愣了一下,说:“南菜不是还有吗,让人送些过去就是了。那银子过几天让芹哥来领。” 这时,小红进来禀报:“刚才二爷派人来说,今晚城外有事,回不来了,先通知一声。” 凤姐说:“知道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跑到院子里,外面平儿迎上去,还有几个丫头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凤姐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平儿说:“小丫头胆子小,在说鬼话呢。” 凤姐叫那个小丫头进来,问:“什么鬼话?” 小丫头说:“我刚才到后面去叫打杂的添煤,只听见三间空屋子里‘哗啦哗啦’直响,我还以为是猫啊耗子的,接着又听见‘嗳’的一声,就像人叹气似的。我害怕,就跑回来了。” 凤姐骂道:“胡说八道!我这儿可不许说神说鬼的,我从来不信这些。快滚出去!” 小丫头出去了。凤姐便让彩明把一天的零碎日用帐核对一遍,这时已经快二更天了。大家又歇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凤姐便让大家各自去休息。凤姐也躺下睡了。
快到三更的时候,凤姐似睡非睡,突然觉得身上寒毛直竖,一下子惊醒了,越躺着越觉得心里发毛,便叫平儿和秋桐过来作伴。两人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秋桐本来就和凤姐不太对付,后来贾琏因为尤二姐的事儿,对她也不太在意了,凤姐又拉拢她,如今她倒也老实了,只是心里比平儿差远了,表面上还过得去。现在见凤姐不舒服,只好端上茶来。凤姐喝了一口,说:“难为你了,去睡吧,留平儿在这儿就行了。” 秋桐却想献殷勤,便说:“奶奶睡不着,我们两个轮流陪着您坐会儿也行。” 凤姐一边说着,一边就睡着了。平儿和秋桐见凤姐睡了,只听见远处传来鸡叫声,两人这才穿着衣服,稍微躺了一会儿,天就亮了,赶忙起来伺候凤姐梳洗。凤姐因为夜里的事儿,心神不定,但她一向要强,还是硬撑着起来了。正坐在那儿发呆,忽然听见一个小丫头在院子里问:“平姑娘在屋里吗?” 平儿答应了一声,小丫头掀起帘子进来,原来是王夫人派来找贾琏的,说:“外头有人回禀要紧的官事。老爷刚出门,太太叫赶紧请二爷过去。” 凤姐听了,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