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被清查、侯林添作为主要嫌疑人锒铛入狱的消息传回国内,江时眠受伤的消息也一起传回了国内。
好在江时眠受伤不重,并不影响行动,再加上季遥川再三保证会护送江时眠安全回国,否则江家或许要拖家带口地跑到m国全程陪护。
江时眠坐在回国的专机上,一颗心仿佛也悬在万里高空,落不到实处。
一直以来期盼的事情骤然成功,总会让人产生不真实感,或许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也说不定。
但是耳畔的声音那么真实,指尖的触感那么真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手臂上的温度也那么真实,空乘温柔的询问也那么真实,梦境真的能模拟得这么细致吗?
飞机在天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尾迹,穿过了白天,又穿过黑夜。
广播里传来空乘的提醒,飞机即将落地。
短暂的颠簸将江时眠漂浮的心拉回人间,江时眠走出航站楼,看见了来接机的家人。
短短十米的距离,尽管队伍排成长龙,也走不了几分钟。
江时眠站到家人面前的同时,立刻被家人团团围住。
不安的心这才有了实感。
殷切的关怀、轻柔的叮咛、温暖的掌心和此刻触手可及的家人。
分别不过一个多星期,却恍如隔世。
回到家,江时眠给不放心的喻茗妍看了伤口之后,又被送进了医院疗养。虽然江时眠最重的伤口也不算很严重,但架不住身上伤口多,看着很吓人。
为了让喻茗妍安心,江时眠老老实实地在医院住下了,其实她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江时眠脱力之后,第二天四肢就酸软得像是被人下了软筋散,动一下手指都像是手臂里腌了十坛陈年酸菜,能撑着下飞机、又走了一截路,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光这一身堆积的乳酸要消化掉就不是一两天的事。
江时眠在医院足足住了一个星期,期间家人们变着法地给她讲开心的事情,让江时眠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平静而幸福的,没有侯林添、没有方瑶也没有婧华。
但江时眠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他们有了一个永远也释怀不了的心结。
方瑶最后说的那一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江诚忠回不来了,十一世的挣扎,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只有江诚忠回不来了。
这是所有人的心结。
江和月回归的宴会定了下来,时间在半个月后,她将以江时眠双胞胎妹妹的名义介绍给上流圈层。这是最近唯一能称得上喜事的事情。
江时眠出院后跟江和月一起去烈士陵园祭拜了江诚忠,一切的事情都有了一个结果,高考分数出来了,她和江和月的分数都能稳上金城大学,江和月想把这些好消息都告诉爸爸。
墓碑上的江诚忠制服笔挺,笑得很开朗,似乎在为自己守住了职责而骄傲。
江和月和江时眠先后放下一束花,江和月把一捧干辣椒放在墓碑前,“这是我回万山给你买的,家乡的特产辣椒。你总说金城的辣椒吃着不够味,早晚要回万山去吃个够。我也不知道你回没回万山,还能不能回万山,就替你去了一趟。”
江时眠直愣愣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或者说她害怕开口,害怕面对江和月和江诚忠怨怼的目光。
尽管她知道她不会面对这样的目光。
“高考成绩出来了,上金城大学是没问题的,原本说好的你来这边工作,我来这边上学……你让我找的亲生父母其实我早就找到了,我也知道你猜到了,毕竟江时眠做得挺明显的,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活。”
江时眠背过身,假装没听清江和月的哽咽,也藏着自己的眼泪。
“爸爸,我好想你。”江和月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跪坐在墓碑旁边,额头抵在墓碑上,就像曾经靠着江诚忠的肩膀。
起风了,夏日温热的风裹着花香,拂过江和月鬓角的碎发,就像江诚忠站在江和月面前,为呵护在掌心十三年的女儿拂去眼泪。
落叶翻滚着跳过江时眠的脚,被鞋带挂住,只能在鞋面上蹦了蹦,似在提醒江时眠转身面对。
身后哭声渐弱。
“江叔,对不起。”江时眠终于下定决心转过身,也在墓碑前跪下,“是我没能救回您。”
微风吹过她们带来的白色菊花,有两片摇摇欲坠的花瓣被吹起,落在了江时眠肩膀上,像是长辈亲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自责。
“你道什么歉,起来。”江和月擦干眼泪,语气冷硬,但却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她不喜欢江时眠这样胡乱揽责任的行为。
江时眠在这里下跪道歉,并不会让她觉得安慰,反而会让她更难受。
江时眠跪着没动,似乎铁了心要在这里跪着。
“你在忏悔什么?”江和月站起来,蹲在江时眠身边,拽着她的袖子面向墓碑,“你看着他!告诉他你在跟他忏悔什么?你是不是又要说,‘都是因为你’?是不是要说‘都是你的错’?如果你要这么觉得,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有我一份?”
江时眠看着江和月通红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都是因为你和我,所以才会发生这些事情。我们两个以死谢罪,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站起来!我爸爸不需要你来忏悔!”江和月擦掉涌出来的眼泪,“你把这些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是想表达什么?你想要我承认一切都怪你吗?还是你觉得我恨你你就能好受一点?你考虑过我吗?难道我愿意一辈子活在仇恨里吗?”
“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我不怪你不怪你不怪你!该怪的是那些玩弄我们命运的人!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操纵我们的人!我爸爸牺牲了我比谁都难受!我比谁都接受不了!你还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只有我爸爸没逃过他们设计的命运!眠眠,你想要怎么样啊?”
其他路过的祭拜者诧异地看了过来,又神情悲戚地离开。
江和月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慢慢蹲下来,声音哽咽嘶哑,“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变成只知道恨的怪物,我爸爸知道了会伤心……”
自那天以后,江时眠再也没说过揽责任的话,江和月好像也慢慢从丧父之痛里慢慢恢复了过来,只是不知道是真的释怀了还是在粉饰太平。
江家小千金回归的宴会在徽园举办,辉煌盛大,各界名流齐聚一堂,为了江和月的回归一起庆祝。
这是江家陷入叛国风波之后,第一次全体面向社会露面,短暂的“牢狱之灾”看起来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喧闹的宴会结束过后,江家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