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弹指一挥间。
玉牛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穷得叮当响的模样。
自那年春旱后,苏晚晚带着村民们一起种蘑菇,那白白胖胖的蘑菇堆满了仓库,一车车运出去,换回了实实在在的票子和钱。
加上大面积推广种植的旱稻,彻底解决了吃饭问题,家家户户的粮囤都装得满满当当。
房前屋后,肥硕的鸡鸭咯咯哒哒地跑着,孩子们的小脸既红润又饱满,穿着的都是崭新的衣裳和球鞋。
整个村子都透着一股子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足和兴旺。
就连当初胆小怕事的张大娘,也在苏晚晚的鼓励和资助下,在县城开了家缝纫铺子,凭着好手艺和从苏晚晚送她的新潮画报,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人也变得开朗自信,腰杆都挺直了。
原主的父母和哥哥于去年顺利平反,前些日子还特意过来探望了她和四个孩子。
不愧是知识分子,见面的礼物全是书,还意外地发现了秋实具有超高的数学天赋,建议她让秋实提前学习奥数。
苏晚晚心念一动,或许是时候带着孩子们去省城了。
又是新的一天,玉牛村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刘主任亲自带队,吹吹打打地将一面写着“三八红旗手”的鲜红锦旗和一堆奖品送到了苏晚晚家。
“苏婉同志,恭喜你啊!”
刘主任红光满面,声音洪亮:“这三年,多亏了你,咱们公社卫生院的接生水平大大提高,妇女同志们生孩子安全多了,难产率和娃娃的死亡率都降下来了!“
“你推广的蘑菇种植和旱稻,更是让大家伙儿吃饱了饭,腰包也鼓了!这是县里、市里都看在眼里的成绩,你是咱们公社妇女同志们的榜样啊!”
院子里挤满了道贺的村民,一张张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苏医生真是咱们村的福星呐!”
“是啊是啊,没苏医生,哪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
“我家婆娘说了,生娃就得找苏医生,安心!”
苏晚晚捧着锦旗和奖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成就感爆棚。
这三年,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工作和村子的发展上,值了。
四个孩子更是激动得不行。
陈小霞如今已经是个十岁的姑娘了,越发机灵俏皮,大眼睛滴溜溜转,抓起桌上一大把糖果就往人群里撒。
“吃喜糖咯!吃喜糖咯!”
陈秋实也八岁了,身体壮实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个病怏怏的小不点,跟着姐姐一起起哄,嗓门洪亮。
“吃喜糖啦哈哈哈!”
就连最小的陈小雪,也活泼可爱起来,不再像过去那样怯生生的。
跟着哥哥姐姐后面撒糖,笑得咯咯响。
五颜六色的糖果像下雨一样落下,引得大人小孩都笑着去抢。
苏晚晚哭笑不得,连忙去拦:“哎,小霞,秋实,拿错了,拿错了!今天妈是领奖,又不是……”
话还没说完,站在她身边的陈冬生,如今已经是个十三岁的青葱少年了,个头窜了一大截,几乎快要赶上苏晚晚,眉眼间褪去了稚气,更显清俊挺拔。
他稳重地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的骄傲和笑意,大声宣布:
“各位叔叔婶婶,大爷大娘,我妈和聂叔叔过几天就要结婚啦!这喜糖,就当是提前给大家伙儿发的!”
“轰”的一下,院子里像是炸开了锅,比刚才还要热闹十倍。
“真的?苏医生终于要跟聂同志结婚了?”
“哎呦,这可是大喜事啊!盼了多少年了?”
“恭喜恭喜,早就该结啦!”
“聂同志等了这么久,可算盼到头咯!”
村民们七嘴八舌,道喜声、议论声、善意的哄笑声从外面八方袭来。
苏晚晚脸颊发烫,嗔怪地瞪了一眼自家大儿子,这小子怎么越长越随聂云飞了!
看着孩子们亢奋的样子,心里又是无奈又是甜蜜,索性由着他们闹腾去了。
送走了道贺的人群,张大娘提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
“苏婉,快试试,这些衣裳合不合身?都是给你结婚准备的!”
包袱打开,里面是好几件崭新的衣裳,料子和款式都相当时髦,有当下流行的确良衬衫、长裙,还有一件样式新颖的毛料外套。
“大娘,这怎么好意思!云飞那边给我准备了不少了,您这……太破费了!”苏晚晚连忙推辞。
张大娘却板起脸,硬是把包袱塞到她怀里:
“跟我还客气啥!要不是你当初拉我一把,又借钱给我,我哪有今天?这点心意你必须收下!这可都是我照着你给我的画报样子做的,时兴着呢。保管你穿去省城,一点儿也不比城里姑娘差!”
看着张大娘真挚的眼神,苏晚晚只得收下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夜深人静,孩子们都睡熟了。
苏晚晚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屋子的一角。
她睁着眼睛,想着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原本没想让聂云飞等这么久的。
可自从进了卫生院,看着那么多因为缺医少药、因为落后的观念而痛苦挣扎的妇女和孩子,她就一头扎了进去。
治病救人,普及卫生常识,改善医疗条件,后来又琢磨着帮村里人找致富的路子……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就过去了三年。
她忙得脚不沾地,也渐渐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归属感。
聂云飞一直很有耐心,默默地支持她,从不催促。
隔三岔五地寄东西、打电话,嘘寒问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抽空过来看她和孩子们,早已像家人一样融入了他们的生活。
孩子们也早已把他当成了父亲。
直到前些日子,他升了所长,而他的好表弟,如今已经是市长秘书周卫东都要订婚了(这小子两年前就回城了),这家伙才终于急了。
电话里,他的声音透着委屈,又有点强势:“苏婉同志,组织上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了。”
苏晚晚愣了一下:“什么通牒?”
“限你三个月内,必须跟我去领证结婚!”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饱含着无奈和威胁:“不然……我只能申请调到你们县公安局来,争取当个局长,天天盯着你了!!”
苏晚晚当时就气笑了。
这人,都怎么还装可怜呢!
影响他大好前程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干?
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又霸道又委屈的语气,让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与踏实。
这个男人,等了她三年,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和尊重,也彻底把她心底那顽固的壁垒给铲平了。
而她靠着自己的努力站稳了脚跟,孩子们也健康成长,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赖别人的脆弱寡妇。
现在,时机刚刚好。
嫁给他,她心甘情愿。
想着想着,苏晚晚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眼皮也越来越沉,终于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突然在院外炸响,噼里啪啦,密集得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点燃。
苏晚晚猛地惊醒,坐起身来。
天,已经大亮了。
今天是她和聂云飞结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