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见乌苏国使臣的宴席在崇华殿举办。
宋稚绾如今身为太子妃,这种时候是必然要出席的。
但宴席的前一日,萧漠承还让苏公公来传话,只说若她不想赴宴,便在东宫里好好歇着即可。
毕竟乌苏国是当年害将军夫妇阵亡沙场的罪魁祸首。
萧漠承也实在是担心,万一宋稚绾在宴席上忆起旧事触景伤怀,会生出什么好歹来。
赴宴的前一夜。
宋稚绾躺在萧琰怀里,他也是这般同她说的。
“不如今今就不去了,”萧琰说话时的气息略有不平,“明日孤叫淑华来陪今今,可好?”
他像是刚做完了激烈之事的模样,语气缱绻缠绵,一下一下地亲在宋稚绾的耳畔处,大有刚熄的干柴又跃跃欲燃之势。
宋稚绾连忙抵着他贴过来的身子:“我、我要去,太子哥哥不许再来了,否则我明日可就又起不来了......”
萧琰停下动作,神色正经几分:“真要去?”
“嗯,要去。”宋稚绾垂下眉眼,坚定道,“我爹爹娘亲是上阵杀敌的人,不过是面见使臣罢了,我怎能退缩呢?”
“好,那明日孤陪着今今。”
“太子哥哥还是先把寝衣穿上再说吧......”
“孤觉得那寝衣尺寸小了,穿着不舒服......”
“太子哥哥胡说......”
————
接见使臣当日。
除了乌苏国的使臣外,还有新王的二王子也一同前来。
听说这位二王子也是天资聪颖,早已成为了乌苏国内定的下一任王位人选。
字里行间,都是比照着萧琰这位太子而来的。
昔年那场大战,萧国以一敌三,与乌苏国同归于尽,几乎耗损了乌苏国大半的元气,萧国也损失惨重。
但这些年来总算得以安稳,北疆没再发生过任何战乱。
如今几年过去,两国都恢复了元气,彼此不知对方底细,探不清虚实,都不敢轻举妄动。
若乌苏国诚心求和休战,对两国的江山百姓而言,都是好事。
殿外响起鼓鸣声。
“乌苏国使臣携乌苏二王子觐见!”
通报的声音落下,随着庄严的鼓声响起,殿门外缓缓出现一队身影。
为首的人身穿的服饰与萧国的大不相同,宋稚绾儿时见过,那是乌苏国出席重大场合时穿的礼袍,这人应是使臣。
而紧随其后,身穿金色衣袍的那人,应该就是乌苏二王子了。
可不知为何,宋稚绾看着那张面孔。
没由来地,竟生出一股怪异又熟悉的感觉。
那人的面容长得极其妖冶,鼻梁上还有一颗痣,衬着乌苏国的服饰,整个人有股阴柔的美感。
萧琰从入席后便握着她的手,此时察觉到她不经意收紧的动作,连忙低头问道:“今今可是觉得不舒服?”
宋稚绾轻摆了摆头,把心里的异样说了出来:“太子哥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二王子,好似在哪里见过。”
萧琰沉吟了片刻,竟也同她有一样的感觉。
“不瞒今今,孤也同今今一样,觉得此人的气息似曾相识。”
宋稚绾愣愣地眨了眨眼。
微微惊道:“难不成......太子哥哥如今能与我心灵相通了?”
若不是此刻在宴席上。
萧琰定是要抬手敲一敲她这颗脑袋的。
平日里古灵精怪的,一股子聪明劲儿全用在他身上惹他生气了,紧要关头却爱犯浑。
萧琰轻舒一口气,在她掌心轻勾了勾,点醒她:“若是今今和孤都觉得此人眼熟,那便说明,今今和孤都见过此人。”
见过?
宋稚绾蹙起眉头,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着。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头走到大殿中的二王子,却像是目光骤然被新鲜事物吸引住,定定地朝她看了过来。
宋稚绾恰好抬眸与他对视上。
那股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几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下一刻。
她的目光便被遮挡住了。
萧琰自然也能瞧见那道目光,偏了偏身子,把身旁的人挡了一半。
他目光淬冰,冷凝幽暗,那股与生俱来的天威尊贵在此刻展露无疑,直面与乌薄迟的视线交锋。
乌薄迟一进殿便环视众人。
他是爱惜美色之人,自然会被那张娇美的面孔吸引住。
只是还没能细看,便被人挡住了。
他迎上萧琰的目光,那是一种珍爱之物被觊觎、领地被侵犯的情绪。
乌薄迟勾起唇,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意,又看了一眼那半抹娇色,这才缓缓收回目光,随着使臣走到大殿之中。
使臣携着一队人用乌苏国的礼制行礼,萧漠承则是用萧国的礼制回礼。
使臣和乌薄迟落座在萧琰的正对面,稚绾刚要探头,又被一只大掌轻轻推了回去。
“今今别看了,不然夜里做噩梦了可怎么办。”
萧琰实在是不喜乌薄迟看她的眼神。
赤裸裸的探究,男子最懂男子,他自然知晓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轻声哄劝着:“索性方才在东宫时,孤是把今今喂饱了的,宴席上的菜肴没有小厨房做的好吃,今今便好好待着吧。”
宋稚绾看着那片明黄色的肩膀小小叹了口气。
额头在上面一点一点的:“可我想瞧瞧嘛,说不定瞧瞧我便想起他是谁了。”
“不重要,”萧琰捏起桌上的糕点放了一小块在她手心里,跟喂猫儿似的,“孤自会派人去查,今今不要多想了。”
乌薄迟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把身旁的女子护得严严实实。
不禁嗤笑一声。
他的笑声狂妄,含着明晃晃的讽意,毫不收敛,殿中众人都能听得见。
萧漠承离得近,听得更是清楚,他板着脸色,心中略有不满。
这乌苏二王子未免太过狂妄了。
方才行礼时便敷衍得很,还说什么是比着他的琰儿来的。
萧漠承觉得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人半点比不上他的琰儿。
不用萧漠承发话,殿中自有大臣出言。
裴相礼问道:“歌舞还未上,不知二王子在笑什么?”
乌薄迟瞥了一眼他,傲气十足:“吾来萧国前,曾学过萧国所用的语言,只是方才听见一词,好似与吾所学之时的含义略有不同。”
“哦?”萧漠承接上话,“是哪一词,王子不如说来朕听一听。”
使臣似乎隐隐猜到乌薄迟想说什么,在一旁轻唤了几声。
却被乌薄迟眼中的寒意吓退了回去。
乌薄迟道:“方才吾进殿时,听见觐见二字,若吾没记错的话,觐见二字是用在臣民进见君王的礼制中所用的。”
“吾是代表乌苏国前来和贵国休战求和的,觐见二字用在吾身上,吾觉得不合适。”
萧漠承有些诧异,“觐见”二字的确是他有意安排的。
只是他没料想到,这乌苏二王子一口萧国话说得叽里呱啦的,对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竟是研习过的。
萧漠承朝底下使了个眼神,让众臣想法子搪塞乌薄迟的话。
申国公正想出言,没成想却被一道女子的声音抢了先。
萧淑华见无人开口,下意识喃喃了一句:“有何不合适,三打一都打不过,用个觐见倒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