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敬从电脑椅上跳了起来,后退到墙边。
他紧张地盯着屏幕上的人影。
在自己和警长对话的时候,
人影就藏匿咫尺之遥的阴影中,
他却浑然不知。
冷敬试着调整呼吸平复情绪,马上又意识到另一件怪事。
警长去地下室添煤,
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
他转身看向黑洞洞的地下室入口,喉咙管里挤出微弱的声音:
“德鲁?”
黢黑的地下室走道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只手电筒,顺手抄起挂在墙上的警棍。
因为亏电,手电的灯光非常黯淡,冷敬摇了摇筒身,光柱稍稍亮了些。
他小心翼翼迈出步子,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前进。
在一段漫长的阶梯后,地面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冷敬闻到了极其强烈的恶臭。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过年,
杀猪匠把猪倒吊在铁架上,
开膛破肚掏出热气腾腾的猪下水的场景。
那股血腥和粪臭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让他吐得昏天黑地,一生难忘。
如今地下室弥漫的味道,
让他再次回想起了那股血腥和粪臭的混合气体。
警长曾经提及过地下室的停尸房里有几具尸体,但冷敬没想到会这么臭。
就在他感到肠胃一阵翻江倒海,条件反射地想要逃离的时候,他瞧见不远的角落有旺盛的火光在跃动。
只见德鲁警长蹲在锅炉前,侧脸被火焰照得通红。
他正在一刻不停地往炉膛里扔什么东西。
火炉滋滋作响,空气中除了恶臭以外,隐约还有脂肪燃烧的香味。
冷敬捂着鼻子:
“德鲁,你在烧什么?”
“没什么,只是处理一些废物。”
德鲁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下来?”
“我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下来看看,”冷敬吞动喉结,“只要你没事儿就行。”
德鲁没有再说什么,“哐当”地一声用力关上炉门,走向冷敬。
冷敬也下意识地转身走向阶梯,德鲁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俩人回到亮堂的办公室。
借着明亮的灯光,冷敬发现警长的眼仁似乎变小了。
眼睛是心灵之窗,人类通过眼睛来识别同伴的情绪,从喜怒哀乐中提取大量信息。
所以,冷敬立刻就发现了德鲁警长眼睛的变化。
不止眼仁变小,连眉间肌肉也绷得很紧,
就像某个饱受慢性病折磨的病人,
面相甚至有些狰狞。
但这也许是光线的明暗变化带来的错觉,不管怎么说,面前的这个人是德鲁警长。
“你找到杜兰女孩了吗?”
警长不自然地歪着头,指着一旁的电脑录像。
“杜兰女孩?”
冷敬没有料到警长会用用生疏的姓氏代指艾莉婕,他顿了一下答道:
“没有,艾莉婕没有来过镇上。”
冷敬正想告辞,却看见警长右手伸向腰间,
拔出手枪。
“你哪儿也别想去,”警长幽幽地将枪口指向冷敬,“你违反了戒严令,现在依照戒严法将你拘捕。”
冷敬先是一愣,随后缓缓举起双手。
对方如果要开枪,就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既然这样,先稳住他再说。
不料刚举起手,对方却用枪猛地砸向他的脑袋,顿时鲜血直流。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敬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把冷敬拖进拘留室,锁上门,德鲁蹲在地上,隔着铁栏杆微笑道:
“对付你这种罪犯是警察的使命。我必须对邪恶赶尽杀绝,以在末日审判降临前阻止撒旦的阴谋。”
冷敬躺在地上,根本没听清德鲁在说什么。
这时的他已然思维涣散,天花板上的灯泡一分为三,头痛和胸口的恶心占据了全部知觉。
德鲁狰狞的笑容开始变得模糊,四周渐渐黑了下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鼻腔里的血腥味终于唤醒了冷敬。
冥冥中,一条暗淡的血色细缝逐渐扩散,终于扩大到整个视线。
冷敬迟钝地试图转动眼球,却发现眼前所有物体都整齐地倒向一边。
又过了很久,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躺在拘留室的地上。
寒冷,
饥渴,
疼痛。
他试着爬起来,但沉甸甸的脑袋完全没有方向感,很快又趴了下去。
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太空中困了半个世纪的宇航员,终于降落在了软绵绵的海洋上。
从上下颠倒变成了随波漂浮。
栏杆外的办公桌后面,德鲁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正在研究桌上的案件。
察觉到拘留室里的响动,他抬头瞥了一眼冷敬,随后起身搬动椅子,坐到离拘留室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德鲁皲裂的尖皮鞋在冷敬的面前晃悠,上面还粘着凝结的血块。
“寇德,孩子,”警长得意洋洋得晃动鞋尖,露出得意的微笑,“我在联邦犯罪信息库里查过了,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通缉犯。”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冷敬有气无力地回道。
“艾莉婕·杜兰,这个名字熟悉吗?”
“当然,她是我的女朋友。”
“哼,瞧瞧,”德鲁俯下身子,用细小的眼仁观察着冷敬,“你只不过是从华国来的非法移民,因为垂涎受害人的美貌,就无耻地幻想自己是林场主的女婿。你精神变态的本性已然暴露无遗。”
“不,这不是真的,你在说谎!”
冷敬眼球震颤。
“说谎?我从你的裤兜里搜出了一袋粉末,你们这些瘾君子总是用这种东西欺骗自己。”
德鲁边说边回头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塑料袋。
里面装着某种晶莹的粉末。
“我敢肯定,你嗑嗨了以后眼中的世界,肯定是一个怪物横行,无法无天的末日模样。”
“不,不是这样!”冷敬振声辩解:
“我曾经告诉玛丽婶婶,有一种在欧美被严重污名化的调味品,她感到好奇,所以这次我才买了一小包想带给她试一试。”
“啧啧,还在狡辩,”德鲁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如果玛丽真的和你那么熟,那么请你好好回忆回忆——”
“刚才你见到玛丽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