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灾难发生以后,黑橡林居民们的心态就像圈养的家畜。
都知道好景不长,但又无处可去。
以前在工作日,总有人每天五点就起床,开车去遥远的工作地点上班。
现在乱成一团,人们反而松了一口气,一直睡到七八点,等詹姆斯摇铃之后再出门。
不用管什么贷款、医疗账单、保险、上税、物价飞涨......
好像比起沉重的生活压力,突然到来的末日反而是种解脱。
累了,赶紧毁灭吧。
莱恩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抱着这种想法。
他对自己有很高的道德要求,一辈子谨小慎微活到现在。
小时候,邻居问他“长大了想做什么?”
莱恩说“想做个好人”。
邻居哈哈大笑说,“孩子,这比竞选总统难多了。”
那时的莱恩听不懂,还以为他笑的是自己穿的衣服不合身,教会免费发的衣服总是要大一圈。
随着他渐渐长大,莱恩渐渐明白了邻居这番话的含义。
当社区充满了皮条客、毒贩、抢劫犯、杀人犯的时候,“当个好人”就意味着“当个软蛋”。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从小学到初中,莱恩一直是同龄人霸凌的对象,没少挨打。
有一天放学后,他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
小混混扒掉莱恩的衣服,逼他喝尿,限他三天之内凑够五百刀。
莱恩光着身子跑回家,撞见刚下班回家的母亲。
母亲二话不说,回家抄起棒球棍和手枪,开车独闯小混混的老巢。
半个小时后,母亲带着一根小混混的手指回来,扔在莱恩面前。
“儿子,妈妈为你的善良感到骄傲。”
“但你要记住,善良是最奢侈的品质。你必须足够聪明、强大、坚韧,对自己足够狠,甚至有时候对别人足够狠,才配得上拥有善良。”
年仅十二岁的莱恩大受震撼。
平时看起来温良恭顺的母亲,竟然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他不解道:
“妈,为什么我们不能打911解决这些问题?我看见富人区的治安就维持得很好。”
母亲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莱恩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低头看着地上血淋淋的手指,从此把母亲说的话烙印在灵魂深处。
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中,为了守护自己的善良,莱恩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
很累。
他只是一个不聪明、不强大、不坚韧的普通人。
所以当末日来临的时候,
莱恩的潜意识里忽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这种的情况下,他降低了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大晚上邀请本杰明喝酒,违背了向詹姆斯许下的承诺,甚至向他撒谎。
当蓝色晨光涂满窗台的时候,莱恩的生物钟就让他率先睁眼。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等待着詹姆斯摇铃的声音。
谁也不知道夜访者到底会在什么时候离去,现在太阳出来得很晚,没人敢在七点钟以身试险,只能根据这两天的经验,等待八点詹姆斯准时摇铃。
一旁的本杰明倒是睡得直打鼾,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直到现在才勉强睡着。
莱恩感到一阵尿意,从床上翻起来如厕,冷不丁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哗啦啦”的噪音。
他趴玻璃窗上向外张望,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影。
随后,
一个矮小的人影掠过安全区新砌的外墙,像是骑着摩托车一类的交通工具,速度相当快。
他心下一惊:
“难道有人偷偷跑出去了?”
那人的发型和背影,
很像康纳。
于是莱恩立马摇醒刚睡着没多久的本杰明,急道:
“快回你家看看,我跟你一起。“
本杰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怎么突然比我还着急?”
“我看到康纳溜出安全区了!”莱恩把本杰明的外套扔到床上。
听到这个消息,本杰明一个激灵跳下床,抓起外套和莱恩飞速跑下楼。
为了避免被人看到,俩人从屋子后门钻了出来,弯腰靠着低矮的院墙回到本杰明家。
一进客厅,俩人都傻眼了。
只见窗玻璃碎了一地,
一具被砍去四肢的躯体趴在地上,周围却没有多少血。
最恐怖的是,躯体上的脑袋甚至还在转动。
当本杰明看清这人的面孔时,
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竟然是自己刚刚下葬没两天的老婆安雅!
“嘿!这是伪人!别被唬住了!”
莱恩用力拍了拍本杰明苍白的脸颊,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我知道,”本杰明的嘴唇微微颤抖,“但这和安雅也太像了......”
“所以它们才叫‘伪人’!走,上去看看!”
莱恩边说边摸出兜里的手枪。
这把m1911手枪还是母亲留下来的,他从来没有拿出来用过,连上膛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利索,拉了两次套筒才把击锤扳起来。
随后,本杰明也找出藏在鞋柜里的手枪,两人彼此掩护搜查整栋房屋。
结果除了客厅的伪人,康纳和艾登都不见踪影。
这简直像是个天大的黑色笑话,
在他们辛辛苦苦建立的这个“安全区”里,
不仅有夜访者,
还有伪人,
甚至住在里面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想到这些,俩人都哭笑不得。
本杰明抱来一张毛毯,盖住地上还在扭动的伪人。
“现在怎么办?”
他看着窗玻璃上触目惊心的破洞,完全拿不定主意。
莱恩想了想说:
“康纳和艾登逃跑的事得让詹姆斯知道,这很重要。”
本杰明对这话没意见,但想了想随即补充道:
“不过实话只能说一半,有些事儿只有咱俩知道就行了。”
俩人在这件事情上很快达成了一致,编好了供词以后稍加收拾,立刻去找詹姆斯报告去了。
这时离詹姆斯原定的敲铃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俩人突然出现在尼克家的院子里,让詹姆斯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核查二人的身份后,詹姆斯打开门,一脸狐疑地听完报告。
随后,他拿着武器,带着尼克和另外两人回到本杰明家一探究竟。
詹姆斯心想也许是昨天没给康纳面子,才让他一大早负气带着艾登出走。
不过从长期来看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康纳这种刺儿头,就算留下来也只是给自己埋雷。
就在詹姆斯打算回去摇铃,召集大家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外面忽然响起了急切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