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捧着盘子吃饭的模样简直是饿狗扑食。
“慢点吃,不够再给你弄,管够。”
邵有福抖了抖烟头,走到墙边拉开一扇小窗。
密闭的房间里涌进大股新鲜冷空气,烟雾在气流中飘散。
透过建筑之间的缝隙能够看到远方哈德逊河的码头。
这时暮色渐沉,整个纽约城像一锅小火慢炖的佛跳墙,河面上浮动金黄的油汤。
艾登瞥了一眼窗户,从地下室看出去视野有限,只能勉强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
“你不怕我大喊大叫,引来其外人的注意?”
他觉得邵有福拉开窗户的行为有一点“自负”。
“呵呵,”邵有福背靠窗户吐出一口烟雾,“你现在是FbI的通缉犯,就算有人听到了你的呼救替你拨打911,难道你敢面对警察?”
他很清楚艾登现在的处境。
才说了几句话,艾登就吃完了手里的一大盘炒饭,用手背擦了擦油嘴。
或许是因为“吃人嘴短”的心理,艾登的戒备心比之前降低了不少,但心里仍然有很多疑问。
“你说的‘检测’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准确区分伪人和人类的方法?”
邵有福没想到艾登会这么问,他吸了口烟想了想,坦诚道:
“趁你们睡着的时候,我抽了一点血送去做基因检测。虽然慢一点,不过准确率很高。”
听到这话,艾登更加确定邵有福不可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中餐馆老板。
“你到底是谁?救我的人为什么要把U盘给你?”
听完一连串的提问,邵有福笑出了声,反问:
“呵呵,你很勇嘛。如果让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不怕我杀人灭口?”
艾登在黑帮当过一年的卧底,当然知道这种问题的敏感性。
但他却摇了摇头,平静道:
“我要入伙。”
听到这句话,邵有福夹着香烟的手指停在嘴边,眉头微皱。
“入伙?”
“没错,我要入伙,”艾登点了点头,“FbI肯定已经把我列为了通缉犯,你现在作为包庇犯,冰箱里又有肢解的残肢,所以FbI也不会放过你,我们必须相互帮助。”
“我说了,冰箱里的残肢是伪人的尸体,不是人类。”
邵有福冷冷道。
“我完全相信你的说法,”艾登把餐盘放到自己腿上,“但FbI会相信吗?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拨打911请求ddd处理,但你们只是私下肢解了伪人的尸体。”
“考虑到这是一家餐馆,且不说FbI会怎么对付你,就连公共卫生部或者FdA也会找你的麻烦。”
随后,艾登诚恳地看着邵有福,“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才能建立起最基础的信任,所以我需要知道你究竟是谁。”
一开始,他来送U盘完全是抱着“还人情”的想法,只想完成任务快速抽身。
但现在艾登想明白了。
从接过U盘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被钉在了“犯罪团伙”的船上,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比起投靠康纳,他更愿意和餐馆老板合作,这里有吃有住,显然是个不错的避风港。
听到艾登的提议,邵有福低头思考着什么,直到烟头烧到了手指才哀嚎一声扔掉烟头,用中文骂了一句“他妈的。”
中文“他妈的”听起来很像番茄的英文“tomato”。
“番茄?”艾登皱眉。
“不是,我说了一句中文。”邵有福摸了摸手指上的烫伤。
“什么意思?”
“没啥,就是‘草泥马’的意思。”
邵有福对着艾登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句“法克鱿”。
艾登一时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在解释这个词的意思,还是借着解释的由头骂自己。
不等艾登回话,邵有福接着说:
“你别乱想,我的确只是一个餐馆老板。想加入没问题,我的后厨差个洗碗工,一个小时十七美元,你干不干?”
这个工资贴着纽约法定的最低时薪,不过作为一个“通缉犯”,就算老板克扣工资,艾登也没处诉苦。
总不能因为工资问题去FbI和邵有福自爆了吧?
于是艾登点了点头,“管吃管住就行,成交。”
先在餐馆苟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什么都好说。
这时正值晚餐高峰,邵有福应了声“oK”,随后关上窗户,拿过艾登吃得精光的盘子走出地下室。
忙了几个小时后,邵有福回到地下室,身上带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结果出来了,你们没问题。别动,我给你松绑。”
邵有福解开艾登身上的铁链,调侃说:
“你躺这个地方是正儿八经的员工宿舍,也算提前熟悉过了,以后就住这间房吧。现在跟我来,给你说说工作上的事。”
艾登弯腰揉了揉酸痛的脚踝,跟着邵有福走出房间。
他觉得邵有福挺离谱的,说让自己洗碗就洗碗。
地下室的走廊里有不少鞋子,一眼扫过去让艾登想起了冰箱里的人腿,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应该都是员工们日常换洗的鞋子。
“话说,和我一起来的其他人呢?”艾登问道。
艾玛、阿丽莎以及那名男律师应该还在餐馆里。
“哦,他们走了。”邵有福轻描淡写地回答。
“啊?走了?!”
艾登觉得不可思议。
且不说邵有福就这么放心大胆地放他们出去,难道他们就不知道等一等自己?
“呵,还大言不惭说我是什么“幸运星。”
艾登觉得很不值,心里有些失望。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对阿丽莎抱什么希望,就是个灾星而已。
“你不担心她们出去被FbI抓住,然后把你供出来?”
他觉得邵有福这么做没道理。
“被抓?”邵有福一脸无所谓,“她们有可能被抓,但被抓不太可能。”
“不是,到底有没有可能?”艾登听懵了。
“我的意思是,他们现在都在我家,被抓的可能性很小。”邵有福推开地下室门,一刻也不停地往上走。
“为什么在你家?”艾登越听越迷糊。
“当然是为了保护他们咯,”邵有福点燃一根烟咬在嘴里,“当然也有你说的这个原因,先让他们在我家住几天避避风头再说。”
“这不对吧,”艾登觉得不对劲,“你家也缺工作岗位?当保姆?”
他觉得既然自己留下来当洗碗工,邵有福肯定不会让其他几人白吃白住。
不料邵有福却道:
“没有。就你一个人要求工作,他们都没这个要求。”
“什么?”艾登傻眼了,“你的意思是,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包吃包住?”
“对啊,就几天让你们避避风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邵有福抖了抖眉毛。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邵有福说话的时候嘴上的香烟跟着上下抖动,“是你自己说要‘加入’,你说这话,我只能理解为你想找个活儿干,求仁得仁嘛。”
艾登麻了。
来到后厨,看着堆成小山的餐具,他终于明白了“沉默是金”的道理。
然而就在艾登心里叫苦不迭的时候,
他瞥见洗碗槽前面有一个熟悉的侧影。
只见阿丽莎正戴着黄色橡胶手套,在满是泡沫的池子里清洗着餐具。
“哦,忘了给你说,”邵有福拍了拍艾登的肩膀。
“还是有一个女孩愿意留下来,跟你一起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