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断魂枪本身并不好看。
别人家的枪都錾金描银镶宝珠,再雕一个威风凛凛的兽首吞吐枪尖,枪杆儿刷漆亮闪闪,或者纹龙身。
可堂堂定北军大将军的枪出奇地朴素,什么装饰都没有,只在透甲长枪枪尖上开了个特制血槽,可造成被刺者大量失血,又在尾部嵌了个铁枪纂。
南宫离一直很好奇,摸摸她的枪,问道:“唳雪,这有什么用?用不好还伤自己。”
“枪纂是配重用的。以前跟你说过多少回,从来记不住。”苏唳雪叹气,边摆弄边给她讲解,“喏,你看,这样抓握位置可以更靠后,攻击范围就更广。另外,万一枪头折断,倒过来也可以顶一阵呢。还能充当拴马桩……阿离,你不知道士兵骑马作战间隙,有时也需要下马休息或者安营扎寨,如果处在平原荒野中,想找一个拴马桩那简直难比登天。此时,就可以把枪纂深深刺入地中,把马缰绳拴在上面,就成了一个很实用的拴马桩。”
“还有,你给士兵的长枪头上都配了火筒,说接敌不管强弱,先炸一通再说。可你自己为何不用呢?”南宫离又问。
“那东西能装的火药有限,威慑作用远大于杀伤力。”
“啊?啥意思?”小姑娘似懂非懂。
“就是说,吓唬人还成,伤害性不大。”苏唳雪道,“跟我对战的人都不是能被这种东西轻易威慑住的。而且,重量会影响出枪速度,我用反而不合适了。”
她对的,都是险敌、强敌,威慑和吓唬远远不够。想赢,就要彻底打服他们。
说着说着,忽起了一场骤雪,越下越大。
南宫离遥望凉州方向,只见滚滚青烟遮天。
“这……失火了吗?”她扭过头,惊得瞪大眼睛。
“不是,十月一,送寒衣。”
苏唳雪静静注视着绵延山脉那头的落雪和青烟,轻声道。
三十万定北军,两代人下来,十之去六。
今日,恰逢十月初一,家家户户祭亡灵。
“如果仗打不完,这就是我们年年要面对的东西吗?”南宫离蹙着细细的眉,讷讷。
屋檐下,默默站立的白蜡烛仿佛一片白茫茫的枯林,无声地灼烧着人心里的叹息和觳觫,天地间就像一个巨大的灵堂。
祁连山已经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浩浩山峦神色哀伤,就好像连山神都在惋惜着什么。
“唳雪,我去回纥和亲吧。”
“你、什么?!”
苏唳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次大熠挥鞭西南,安抚住南诏容易,麻烦的是还有一个立场暧昧的回纥。一旦他们趁乱夹击,定北军就会腹背受敌——这不就是你驻军祁连山南半个月挖坑道,一直迟迟不能拔营的原因吗?”
“胡闹!你知道回纥王多大岁数了吗?”黑衣黑甲的人厉声喝道。
六十岁的老头子早就被糜烂的生活击垮了,后半生只能活在自己昔日的影子里,却还试图用光鲜的外表来掩盖。
这场和亲,就是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的葬礼。
当初,她就不答应。现在更加不可能。
“哎呀,你干嘛这么大反应?之前我们不是也想过拿和亲换瓜……”
“不需要!我保证。”
苏唳雪打断她,灼灼火光映亮了那双凛冽的眸子,令人心惊。
如果牺牲南宫离,那还要她干什么呢?
番邦贼国、蛮夷胡虏,无论是谁,她都会把他们打败,揍到彻底趴下,再不敢提任何要求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