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夜潮翻涌,紫禁城在浓稠夜色中蛰伏,散发着冷冽气息。凤仪宫琉璃瓦泛着幽冷光芒,在惨白月光下,宛如无数双眼睛审视着周遭。檐角铜铃被穿堂风刮得叮当作响,为这死寂的夜,添了几分诡秘。
正殿内,檀香与烛火相互纠缠。浓烈的檀香味弥漫,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将宫殿映得阴森压抑。皇后端坐在鎏金座椅上,身姿优雅,自带威严。此刻,她柳眉紧蹙,凤眸中怒火翻涌,手中攥着的密报已被揉得不成样子,王天立被墨家打成重伤,四肢经脉尽断,余生只能困于轮椅。
“苏晟翼怎么还不来?都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究竟在干什么!”皇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吓得一旁侍奉的宫女浑身颤抖,手中的烛台也跟着剧烈晃动。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晟翼身着蟒纹官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殿内。他垂首立于下方,姿态看似恭顺,额前的碎发却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苏丞相,你让本宫等得好苦!”皇后柳眉倒竖,猛地站起身,将案几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响在空旷的宫殿里格外刺耳,“弟弟受伤至今,已经过去好久了,你居然连一点有用消息都没有。你是不是故意拖延,另有企图?”
苏晟翼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瞬间堆满惶恐,赶忙躬身说道:“娘娘息怒!微臣日夜都在派人打探,丝毫不敢懈怠。可那人行事太过诡秘,调查进展艰难。”说话间,他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如何应对皇后的质问。
“废物!”皇后杏眼圆睁,眼中满是不屑,“本宫靠自己眼线,已经查到打伤弟弟的是墨泯。你身为丞相,连这点都查不到,有何用处?”
苏晟翼心中一动,这不正是扳倒白景鸿的好机会?他面上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皇后见状,目光如炬,逼问道:“苏丞相,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若有隐瞒,本宫定不轻饶!”
苏晟翼“扑通”一声跪地,压低声音道:“娘娘,臣得知,墨泯正是白景鸿的门生。说起白景鸿,娘娘还记得一年前,小侯爷被弹劾之事吗?当时白景鸿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地数落小侯爷,致使小侯爷被皇上处罚。如今墨泯打伤小侯爷,背后定是白景鸿在指使。”
皇后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年前的事,如同锋利的匕首,刺痛着她的心。那时,弟弟不过是在商户的宴会上多喝了几杯,与旁人起了些争执,白景鸿竟借此大做文章,在朝堂上弹劾弟弟目无法纪、欺压百姓。弟弟被皇上罚去半年俸禄,还被禁足三个月。在那段日子里,弟弟整日借酒消愁,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白景鸿的恨意也在心底悄然滋生。
“好个白景鸿!”皇后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上次他就害得弟弟如此狼狈,这次竟敢下此毒手,本宫定不会放过他。苏丞相,你可有应对之策?”
苏晟翼心中窃喜,自己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他恭敬回道:“娘娘,墨家在江湖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贸然行动不仅难以成功,还可能让娘娘陷入不利境地。依臣之见,咱们需暗中布局,徐徐图之。既能严惩墨家,为小侯爷报仇,又能稳固娘娘的权势。”实际上,他心里另有盘算,想借此次机会,铲除白景鸿,进一步扩大自己在朝堂的势力 。
皇后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宛如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暗中布局?苏丞相,你且说来听听。若是不能让本宫满意,你这丞相之位,怕是也坐不稳了!”皇后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抵苏晟翼的咽喉。
苏晟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稍作停顿,吊足了皇后的胃口,才缓缓说道:“娘娘有所不知,白景鸿有一处私家庄园,名为清风庄。表面上,这只是一处普通的田庄,风景秀丽,与世无争,实则是他与江湖势力勾结的秘密据点。微臣听闻,墨家近日会有一批重要的货物运抵清风庄,极有可能是违禁的兵器。若能抓住这个把柄,白景鸿纵有千张嘴,也难以辩解,只能乖乖伏法。”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即又冷静下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苏晟翼:“苏丞相,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半点马虎。你可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消息有误,打草惊蛇,让白景鸿有所防备,再想扳倒他,可就难如登天了。”
苏晟翼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娘娘放心,微臣已安排了得力人手,在清风庄附近日夜监视,消息绝对可靠。只需娘娘一声令下,便可动手。”他心里清楚,这是一场豪赌,一旦成功,自己将飞黄腾达;若失败,必将万劫不复。
皇后在殿内来回踱步,凤袍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蟒蛇。她思索良久,开口问道:“苏丞相,你打算如何行事?切不可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苏晟翼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娘娘,微臣建议先派一队身手矫健的死士,伪装成山贼,在半路拦截墨家的货物。这队死士必须行事隐秘,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人察觉是我们所为。待货物到手后,再将此事泄露给监察御史。监察御史负责监察百官,对这类违法乱纪之事最为敏感。他们得知此事后,定会不遗余力地弹劾白景鸿。如此一来,既能撇清娘娘和微臣的干系,又能让白景鸿无从辩驳,陷入绝境。”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苏丞相果然心思缜密,考虑周全。不过,这监察御史,该选谁呢?若是选错了人,不仅无法扳倒白景鸿,还可能让我们的计划败露。”
苏晟翼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娘娘,监察御史林正风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一直对白景鸿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早有弹劾之心。若能让他得知此事,定会如饿虎扑食一般,抓住这个机会,弹劾白景鸿。而且,林正风在朝堂上声誉颇高,他出面弹劾,更具说服力,皇帝也更容易相信。”
皇后冷笑一声:“林正风?哼,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用?万一他临阵倒戈,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苏晟翼连忙说道:“娘娘放心,微臣早已掌握了林正风的把柄。他曾私下收受商人贿赂,虽数额不大,但足以让他身败名裂。若他不肯配合,微臣便将此事公之于众,让他在朝堂上无立足之地。”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苏丞相,此事就交由你去办。记住,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若是出了差错,本宫拿你是问。”
苏晟翼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微臣领命。娘娘放心,微臣定不会让娘娘失望。待此事成功,娘娘的权势必将如日中天,无人能及。”
皇后冷哼一声:“苏丞相,若是因为你的疏忽,坏了本宫的大事,你知道后果的。不仅你性命不保,你的家人,也别想有好下场。”
坤宁宫暖阁内,鎏金烛台上的烛火疯狂摇曳,将室内的阴影拉扯得张牙舞爪,给这空间笼罩上一层诡异又压抑的氛围。皇帝半倚在雕花拔步床上,手中的奏折在昏黄的烛光下忽明忽暗,他眉头紧锁,手中朱笔在御案上随意敲着,内心思索着朝堂局势,皇后一族权势愈发庞大,白景鸿又在暗中制衡,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朝堂震荡。他深知,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江山社稷的稳定,容不得半点马虎。
皇后款步而入,莲步轻移间,凤纹宫裙拖地,发出细碎声响,宛如夜枭的低鸣。她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微蹙,美眸中蓄满哀伤,仿佛风雨中飘零的梨花,楚楚可怜。走到床边,她伸出柔荑,轻轻为皇帝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着哭腔:“皇上,看您为朝政操劳,臣妾心疼坏了。可臣妾这些日子,如坠冰窟,更是难以入眠。”说罢,眼眶一红,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反手握住皇后的手,脸上虽挂着关切,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爱妻,又为何事伤心?说来与朕听听。”他心里清楚,皇后此番前来,必定是为了她弟弟的事,只是不知道她又在谋划着什么。
“皇上,弟弟天立遭人重伤,四肢经脉尽断,如今瘫卧病榻,生不如死。”皇后声音颤抖,指尖也微微发颤,顺势靠入皇帝怀中,“这些天,臣妾去探望他,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
皇帝将皇后往怀里带了带,微微皱眉,语气虽关切,却也带着几分思忖:“朕已听闻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敢在京城脚下伤了朕的小舅子。”实际上,皇帝对王天立平日里倚仗皇后权势,在京城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恶行早有耳闻,铲除他的想法在心底酝酿已久,只是碍于皇后家族的势力,一直未能付诸行动。
皇后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咬着下唇,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臣妾多方打听,竟是墨家墨泯下的毒手。而墨泯背后,极有可能是相国白景鸿。白景鸿一直对臣妾怀恨在心,此前臣妾因朝堂之事斥责过他,他便怀恨在心,这次定是借墨家之手,给臣妾一个下马威。”
皇帝轻轻抚摸着皇后的发丝,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白景鸿向来老谋深算,岂会轻易被你抓住把柄?你弟弟平日里惹是生非,说不定是咎由自取。”他心里想着,王天立的行为早就引起了民愤,若不是皇后家族的势力,自己早就将他治罪了。
皇后一听,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抬起头,急切说道:“皇上,弟弟虽有些任性,但绝无恶意。苏丞相暗中查探到,墨泯与白景鸿的侄子白诗言往来频繁,时常在隐秘处密会,说不定早就在谋划这起阴谋。白景鸿身为朝廷重臣,却与江湖势力勾结,其心可诛!”
皇帝的手停了下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盯着皇后,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床沿:“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仅凭猜测就妄下定论。若白景鸿真与墨家勾结,意图不轨,朕定不会轻饶。不过,凡事都需有确凿的证据,否则难以服众。”他心里清楚,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相互制衡,若没有足够的证据,贸然行动只会引发更大的危机。
皇后见皇帝已有几分动摇,坐直身子,握住皇帝的手,诚恳说道:“皇上,臣妾不敢妄言。苏丞相已然掌握了关键线索,白景鸿有处清风庄,表面是普通田庄,实则是他与江湖势力私会、交易的秘密据点。近日,墨家有一批重要货物将运抵清风庄,极有可能是违禁兵器。”
皇帝目光一凛,拉过皇后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问道:“既然苏丞相已掌握线索,为何不来向朕禀明?”
皇后心中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靠在皇帝肩头,解释道:“苏丞相也是刚得到消息,本打算整理妥当后再向皇上奏明。臣妾实在忧心弟弟,又担心此事若属实,会给皇上带来麻烦,这才先向皇上透露一二。”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松开皇后的手,起身在暖阁中踱步:“爱妻,你弟弟之事,朕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可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白景鸿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若贸然行动,证据稍有不足,不单难以扳倒他,朕还会被百官诟病,落下个偏听偏信的名声。”他心里盘算着,若是利用这次机会,既能铲除白景鸿,又能削弱皇后家族的势力,那便是一举两得。
皇后心中一紧,跟在皇帝身后,急切说道:“皇上,苏丞相办事向来稳妥,此次掌握的线索千真万确。若不趁此机会铲除白景鸿,日后他必定会变本加厉,威胁到皇上的江山社稷,还有臣妾家族的安危啊!”她心里清楚,若是不能说服皇帝,自己为弟弟报仇的计划就要落空,家族的势力也可能受到影响。
皇帝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皇后,目光幽深:“皇后,你家族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朕自然不会忘。可身为一国之君,朕行事需顾全大局。这样吧,朕安排御林军统领周延一同参与调查。周延为人正直,办事得力,有他监督,既能确保调查公正,又能让百官信服。”他心里想着,周延对自己忠心耿耿,派他去既能监视苏晟翼和皇后的行动,又能掌控调查的进度。
皇后心中虽有不满,担心周延会打乱自己的计划,但又不敢公然反驳,只好点头应道:“一切听凭皇上安排,臣妾只盼能早日为弟弟讨回公道。”
皇帝微微颔首,重新坐回床边:“爱妻,你也别过于忧心,尽早歇息吧。此事朕自会妥善处理。”
待皇帝入睡,皇后轻手轻脚走出暖阁。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冰冷而孤傲的轮廓。她招来心腹宫女,低声吩咐:“去告诉苏丞相,按原计划行事,务必尽快拿到证据。同时留意周延的一举一动,他若有妨碍计划的举动,立刻想办法解决。若有闪失,他知道后果!”
宫女领命而去,皇后望着宫女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白景鸿,这次本宫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在相国府的书房里,白景鸿正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脸上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的管家匆匆走进来,低声说道:“老爷,皇后和苏晟翼似乎已经开始行动了,咱们要不要……”
白景鸿摆了摆手,冷笑道:“让他们折腾去吧,我早有安排。通知清风庄那边,将计就计。另外,派人散布消息,就说白景鸿近日要去清风庄巡查,引蛇出洞。再暗中盯着皇上派去的周延,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心里清楚,这是一场各方势力的较量,谁能笑到最后,还犹未可知。
几日后,京城郊外官道上,墨家商队正缓缓前行。商队首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总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异样。突然,一群蒙面山贼从山林中如恶狼般涌出,与商队护卫展开激烈厮杀。混乱中,山贼抢走了几车货物,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商队首领望着山贼离去的方向,脸色铁青,立刻快马加鞭,前往京城向白景鸿禀报。与此同时,监察御史林正风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详细描述了白景鸿与墨家勾结、私运违禁兵器的事,并附上清风庄的具体位置。
林正风看完信后,脸色凝重。他向来对白景鸿的行事作风不满,如今收到这封信,决定展开调查。很快,他便掌握了所谓的“确凿证据”,准备在早朝时弹劾白景鸿。
早朝之上,林正风出列,手持弹劾奏章,慷慨陈词:“陛下,臣有本启奏。近日,臣收到密报,相国白景鸿与江湖势力勾结,私运违禁兵器,意图不轨。臣已查明此事属实,望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工部尚书陈永德站出来,拱手说道:“陛下,林御史所言若属实,白景鸿罪不可恕。但事关重大,还需谨慎调查,以免冤枉了忠良。”陈永德表面上义正言辞,实则心中另有盘算。他与白景鸿在一些工程款项上存在利益纠纷,若白景鸿倒台,他便能独吞那笔巨额款项。
吏部侍郎周延也跟着出列:“陛下,林御史仅凭一封匿名信就断定白相国有罪,未免太过草率。说不定这是有人蓄意陷害,扰乱朝堂。”周延是白景鸿的门生,他深知白景鸿一旦失势,自己也将前途不保,所以急于为其辩解。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如炬,盯着白景鸿:“白相国,林御史所言,是否属实?”
白景鸿不慌不忙地出列,躬身行礼:“陛下,这纯属污蔑!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心。这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还望陛下明鉴。”
林正风冷笑一声:“白相国,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臣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若陛下不信,可派人前往清风庄搜查。”
皇帝沉思片刻,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朕需派人调查清楚。周延,你与刑部尚书赵严即刻前往清风庄搜查!”
周延心中暗自叫苦,他虽为白景鸿门生,但也深知圣命难违。接下任务后,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此次调查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赵严领命后,心中暗自纠结。他与苏晟翼暗中勾结,收受了苏晟翼的贿赂,本想助苏晟翼扳倒白景鸿,借此大捞一笔,巩固自己在朝堂的地位。可如今白景鸿根基深厚,若调查结果对自己不利,不但捞不到好处,还会惹祸上身。但圣命难违,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