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晦溃散的魔气还在酆都废墟上盘旋,风不寒指尖摩挲着半块混沌玉玦,那玉玦边缘的辛夷花纹路硌得掌心生疼。柳天音的蛇尾卷起地宫残垣里半本《丹书》,泛黄的纸页上“噬生炼魂阵”的阵图正缓缓褪色,化作几滴腥臭的墨汁。
“这纹路……”周子期突然扯开衣襟,断臂处新生的金纹竟与玉玦上的刻痕遥相呼应,“三日前我悟透《道德经》时,灵台闪过类似的图腾。”
风不寒刚要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丝竹之声。坍塌的城主府地下升起座鎏金楼阁,飞檐上挂着“万宝阁”的琉璃灯,灯影里走出个戴孔雀翎面纱的紫衣女子,腰间坠着的九连环玉珏叮咚作响——正是修真界臭名昭着的“鬼市拍卖行”接引人。
“风公子揭破酆都悬案,按规矩可入今日压轴场。”女子嗓音甜腻如蜜,袖中滑出张烫金请柬,请柬上沾着星点朱砂,细看竟是干涸的人血,“不过嘛,入场费要您怀里那半块玉玦……”
柳天音的琴弦“铮”地缠住女子咽喉,蛇瞳泛起冷光:“司徒晦养的狗,也配谈规矩?”
“姐姐莫急。”女子咯咯笑着任由琴弦割破皮肤,鲜血渗入孔雀翎面纱,绽开朵妖异的辛夷花,“奴家司徒明玉,可不是那废物城主的同党。”她指尖轻点,请柬上的血渍突然化作行小字:【苏红袖遗物,价高者得】。
风不寒的山河砚猛地一震,砚中昨夜写的《蜀道难》诗稿无风自燃,青焰裹着众人瞬移入拍卖场。司徒明玉的娇笑声从虚空传来:“风公子爽快!今日压轴品‘上古秘图’,起拍价——三滴心头血!”
拍卖场,戌时三刻。
九层环形玉台上,数百修士的魂灯浮在半空,映得中央展台宛如炼狱血池。风不寒捏着玄字七号牌坐在角落,柳天音的人足不耐烦地踢着鎏金案几——案上摆着本《拍品名录》,最后一页画着的羊皮卷轴边缘,隐约露出半朵褪色的辛夷花。
“第五件拍品,赤霄门镇派剑谱《天问九章》!”司徒明玉捧着玉匣袅袅婷婷走上展台,胸前璎珞串着的婴孩头骨“咔哒”碰撞,“传闻此谱藏有化神剑意,可惜……”她突然掀开匣盖,浓绿毒雾喷涌而出,前排修士瞬间化作白骨!
“——可惜是奴家泡澡时临摹的赝品。”司徒明玉掩唇轻笑,染着蔻丹的指甲刮过匣中腐尸,“下一个冤大头是谁呢?”
“赤霄门的垃圾也拿来骗钱?”天字三号厢传来冷哼,声浪震碎毒雾。珠帘后坐着个戴青铜獠牙面具的壮汉,腰间挂着串缩小的人头骷髅,“老子出十枚幽冥石!”
风不寒的瞳孔微微收缩。那骷髅的眉心全刻着饕餮纹——与司徒晦地宫丹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他垂眸瞥向怀中半块玉玦,玉玦上的辛夷花突然渗出丝血线,直指展台后的帷幕。
“第六件拍品可有趣了。”司徒明玉突然闪现在风不寒案前,染血的指甲划过他喉结,“合欢宗秘制‘蚀骨香’,能让人欲仙欲死时说出所有秘密……”她吐气如兰,“比如,公子昨夜用《清明》超度亡魂时,为何故意漏掉一缕怨气?”
柳天音的蛇尾轰然砸碎案几,琴弦绞住司徒明玉脖颈:“妖女,你身上有混沌玉玦的气息。”
“压轴品要登场了,姐姐确定要现在杀我?”司徒明玉笑吟吟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嵌着另半块玉玦!风不寒猛地起身,袖中山河砚泼出的墨汁在空中凝成《将进酒》的狂草诗影,拍卖场穹顶的镇魂符齐齐炸裂。
展台中央,子时。
司徒明玉捧着水晶匣的手指白骨森森,匣中羊皮卷泛着尸蜡般的惨白:“上古秘图,记载着混沌秘境入口,起拍价——”她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喷在卷轴上,“一条元婴修士的魂魄!”
天字三号厢的壮汉狂笑:“老子刚宰了赤霄门长老,这魂魄……”他话音未落,头颅突然滚落!司徒明玉舔着指尖血渍轻笑:“验货完毕,确实是元婴魂。”
风不寒突然嗅到丝熟悉的辛夷花香。那卷轴边缘的辛夷花纹路,分明与苏红袖留给他的襁褓绣样相同!他指尖凝聚才气凌空书写,昨夜镇压酆都灵脉的《蜀道难》诗稿从虚空浮现,贴在羊皮卷上。
“嗡——”
诗稿与卷轴接触的刹那,羊皮卷上的符文突然扭曲,化作块褪色的绣帕!帕角歪歪扭扭绣着“红袖添香”四个字,正是苏红袖的笔迹。拍卖场哗然,司徒明玉的指甲暴涨三尺:“风公子,坏规矩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风不寒抓起绣帕按在山河砚上,血墨混着酒气写下李商隐的《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帕面突然迸发剑意,斩碎司徒明玉的鬼爪!
柳天音趁机甩出焦尾琴,琴弦缠住司徒明玉心口的半块玉玦:“三十年前苏大家镇压天魔时,你们魔门倒是偷得勤快!”
“画楼西畔桂堂东——”风不寒的第二句诗出口,绣帕上的辛夷花突然绽放,剑气如瀑倾泻。司徒明玉惨叫着撕开面纱,露出半张腐烂的妖狐脸:“墨尊要的东西,你也敢……啊!”
“身无彩凤双飞翼——”第三句诗引动雷劫,拍卖场穹顶劈下裹着《洛神赋》残卷的天雷。司徒明玉的狐尾齐根断裂,她疯狂催动心口玉玦:“你娘死前也是这样挣扎的!”
风不寒的瞳孔瞬间血红。最后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化作实质剑芒,贯穿司徒明玉眉心!她炸裂的魂魄中飞出半幅秘境路线图,稳稳落在那方绣帕上。
“苏红袖的旧帕?”书痴老人的破锣嗓子在雷云中响起,“好东西啊,能换三坛醉仙酿!”
柳天音卷走司徒明玉残骸中的玉玦碎片,蛇尾烦躁地拍打地面:“这路线图指向焚天谷,谷底镇压的可是……”
她突然噤声。风不寒抚过绣帕上的“红袖添香”,在“香”字最后一笔的勾连处,摸到道细微的剑痕——那痕迹与《红尘卷》夹页的批注如出一辙。
拍卖场废墟外突然传来周子期的惊呼:“师尊!赤霄门的传讯剑符说……说宗主风九霄提前出关了!”
风不寒将绣帕收入怀中,山河砚上的《无题》诗痕泛着冷光。他仰头饮尽葫芦里最后一滴酒,喉结滚动的声音淹没在远方雷暴中。
指尖抚过绣帕上的剑痕,怀中《红尘卷》突然发热。书页自动翻到“市井篇”,原本记录乞丐讨饭的段落浮现新批注:
【苏红袖批】:“癸卯年腊月,见焚天谷乞儿卖女葬妻,赠《卖炭翁》半卷。彼子不解诗意,却凭‘心忧炭贱愿天寒’一句顿悟火灵根,呜呼!文道之妙,在悲天悯人。”
下方竟显出一行燃烧的小字:
文道劫·怒:欲解此卷,需观焚天谷地火焚城之惨状。
三百里外,墨云子抚摸着案头苏醒的饕餮镇纸,第三只眼中映出风不寒怀中的绣帕。“终于集齐了……”他舔去镇纸缝隙渗出的血,案上《百鬼啖魂术》残卷无风自燃,“传令给风九霄,他儿子找到了开启混沌秘境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