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鼎看着有点年头了,比平常的丹炉小了两圈,三条腿还断了两根,剩下这根也是歪七扭八的,跟麻花似的。”沐云澈围着铜鼎转了两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随着泥浆被冲净,鼎底的裂痕逐渐露了出来,裂缝里卡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丹渣。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沐云澈伸出手指,把丹渣抠了出来,放在掌心碾了碾,一股腥苦味混合着铁锈气扑面而来。
这时,他腕间的银毫突然变得滚烫,体内的混沌之气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一样,顺着经脉“嗖”地涌到了指尖。
丹渣“滋”的一声,腾起一股青烟。
待青烟散尽,掌心躺着一粒芝麻大小的赤珠。
“这……这……!”沐云澈满脸惊讶。
虽然他曾经为元婴期修士,但毕竟在剑狱中待了二十年,他的阅历甚至连一般的炼气期修士都不如。
这也是他最大的缺陷。
心智不够成熟,战斗经验不足,若非如此,他岂能一次次惨败于天枢宫之手?
就在这时,西墙根传来一阵脚步声。沐云澈心里一紧,连忙攥紧赤珠,把竹篓往肩上一甩。
只见孙长老拎着一根藤条,站在月洞门前,鼻尖上的那颗黑痣随着他的冷笑不停地颤动。
“丁等末位还有闲心玩泥巴?”孙长老的声音冷冰冰。
沐云澈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道:“长老,弟子是在清理废丹池,不敢偷懒。”
等药渣都堆到炼丹房后墙的时候,日头已经变得毒热起来。
沐云澈靠着墙根,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用指腹摩挲着鼎底的云纹。
他越看越觉得这纹路像剑气的走势,断口处还能隐隐约约辨认出一个“巽”字。
“这到底是什么来头呢?”沐云澈自言自语道,心里充满了疑惑。
戌时,整个废丹池都沉浸在一片墨色之中。
沐云澈悄悄地摸回池边,那半截废鼎还在原地,他从怀里摸出私藏的半截蜡烛,把烛泪滴在鼎脚,凝固成一个歪歪斜斜的底座。
沐云澈仔细观察着鼎腹,发现残留的丹渣一共有十三处,按照方位排列,就像天上的星斗一样。
他学着孙长老控火的手势,指尖腾起豆大的火苗。
就在这时,体内的混沌之气突然躁动起来,火苗“噗”的一声,分成了黑白两股,绕着鼎腹游走。
“这混沌之气又来捣乱了,不过……说不定是个机会。”
第一粒丹渣化作青烟之时,鼎壁上的云纹泛起了一层青光。
沐云澈只觉得手背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炼气三层的灵力像开闸的洪水一样,被迅速抽干。
等第七粒丹渣炼化的时候,鼎身突然剧烈地嗡嗡震颤起来,裂缝里渗出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红雾。
“这废鼎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沐云澈瘫坐在泥地里,累得气喘吁吁,掌心躺着七颗赤珠,排列开来,形状像一把断剑。
其中最大的那颗珠子表面,浮着一些细纹,凑近一看,竟然是微缩的剑招图谱。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绝世剑招?”沐云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当然,相对于沐家剑法而言,这所谓的绝世剑招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这时,后巷传来一阵犬吠声。沐云澈吓得一哆嗦,慌忙把珠子塞进裤腰,一脚把废鼎踢回池中。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硬物,捡起来一看,是一把豁口的药铲,刃口上还沾着暗红的血锈。
“这药铲又是谁的?怎么会有血锈?”沐云澈的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第二天轮值的时候,沐云澈特意留了一把陈年丹渣。
等孙长老巡查到废丹池的时候,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把鼎腹最后一点药垢刮净。
“这破鼎是前年试炼炸废的。”孙长老用藤条抽了抽鼎耳,震落了簌簌的铜绿,“阁里打算熔了铸香炉。”
沐云澈听了,连忙垂手站好,鼓起勇气说道:“长老,弟子觉得这鼎……还能救一救。”
孙长老听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像砂纸擦过铁锅一样刺耳。
“拿什么救?你那点野火?”
说着,藤条突然挑起沐云澈的下巴,眼神里满是怀疑。
“昨日西院少了三斤朱砂,你说巧不巧?”
沐云澈心里一沉,脸上却镇定自若,盯着孙长老皂靴上的泥点说道:“弟子寅时三刻就在池边,王师兄能作证。”
孙长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藤条撤走,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戌时前把《药性赋》抄十遍。”
沐云澈回到住处,开始抄《药性赋》。
抄到第七遍的时候,烛芯“啪”的一声爆出灯花,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摸出一颗赤珠在砚台边滚动。
突然,墨汁像沸腾了一样,泛起层层涟漪,珠子上的剑纹映在了宣纸上,竟然是一式残缺的挑剑诀。
“这赤珠和剑招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沐云澈兴奋不已,连忙蘸墨临摹剑纹。
可笔锋刚一转,就突然失控了。“咔嚓”一声,狼毫折断,墨汁泼在了废鼎上。
奇怪的是,鼎腹的云纹一遇到墨汁,就发出光芒,竟然把墨迹吸得干干净净。
“这废鼎太邪乎了!”沐云澈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又摸出七颗赤珠,按照云纹的凹槽按了进去,刚一放好,鼎身就骤然发烫,缝隙里腾起红雾,渐渐凝成剑形。
沐云澈下意识地并指为剑,点向那剑形红雾,体内的混沌之气顺着指尖灌入鼎中。
“嗡——”
一声巨响过后,鼎内腾起一团赤雾。
等雾散了,里面躺着三枚棱形丹丸。
丹丸的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像生锈的铁蒺藜一样。
沐云澈捏起一枚,对着烛光一照,发现裂纹之间竟然流动着剑气。
“这到底是什么丹药?”
这时,窗外传来夜巡弟子的脚步声,他急忙吞了一颗铁蒺藜丹。刚一咽下,喉头就像吞了一把钢针,剧痛无比。
可就在这剧痛之中,他的丹田剑气突然暴涨,指间不自觉地划出半式剑招,气劲直接削断了烛芯。
黑暗里,废鼎的云纹渐渐暗淡下去。
沐云澈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冷汗湿透了衣裳,紧紧地贴在背上,他摸到那把药铲的豁口,发现刃上的血锈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大半。
五更天时,林晚来送辟谷丹。少女一进门,就抽了抽鼻子,疑惑地问道:“你屋里怎的有铁腥气?”
沐云澈心里一惊,赶紧把废鼎踢到床底,故作镇定地说:“池子里捞的锈鼎,可能是沾上了铁锈味。”
“小心些。”林晚指尖拂过窗台上的墨渍,提醒道,“孙长老今早摔了最爱的歙砚,正满阁查谁偷了松烟墨。”
沐云澈点了点头,等林晚走后,他又把废鼎从床底拖了出来,看着这神秘的铜鼎,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