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跳动的\"困\"字星图倒映在顾长哥瞳孔里,五色丝线缠绕的指尖忽然被李女青年抓住。\"天气预报说还有半小时降雨。\"她掌心的温度透过丝线传来,供桌犀角杯里的艾草灰突然逆时针旋转起来。
\"乡亲们!\"顾长哥反手抓住祭坛青铜鼎的兽耳,声浪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远处晒药场的村民齐刷刷回头,只见他额头细汗在星图银辉下泛着微光,青玉手环裂纹里渗出的琥珀色光晕正沿着祭坛沟槽蔓延成河图洛书的纹样。
五十多岁的王老艺人最先拄着枣木拐杖冲上台阶,拐头雕刻的傩戏面具在夜风里咔咔开合:\"我的皮影箱子还在渡口戏台!\"他布满老茧的手拍在青铜鼎上,鼎内浸泡的七十二味药材突然蒸腾起彩色烟雾,在空中凝成《天工开物》里的防雨器具图解。
\"拿竹篾和蓑草!\"顾长哥扯下供桌黄绸裹住占卜龟甲塞给李女青年,自己纵身跃过星图卦象。
三足金乌的投影掠过他后背时,村民看见他白大褂下摆竟浮现出《山海经》里应龙的鳞纹。
二十几个青壮年跟着他冲向库房,踩碎的夜露在青石板上绽开《本草纲目》里记载的驱寒药草形状。
当三十捆陈年蓑草被拖出来时,暴雨前特有的土腥味已经混着铜钱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
抱着竹篾的胖婶突然跺脚:\"塑料布去年洪灾就用完了!\"她的话像投入热油的冰块,几个年轻媳妇立刻交头接耳:\"为了些老古董值得吗?\"
顾长哥突然将五色丝线抛向空中,丝线穿过增强现实的星图,竟将二十八宿的光斑串联成织布机形状。\"还记得怎么纺火浣布吗?\"他转向眼神发亮的王老艺人,\"《列子》里记载的那种石棉织物。\"老艺人颤抖着摸出傩戏用的青铜面具扣在脸上,面具瞳孔位置突然射出两道红光,将库存的矿石照得通透。
抱怨声戛然而止。
村民们看着顾长哥挽起袖子,小臂上因常年捣药形成的肌肉线条在星图下如同流动的篆字。
他手指翻飞间,五色丝线穿梭矿石纤维,织出的布匹遇雨反而泛出金红色光芒。
李女青年忽然轻笑:\"这不就是《拾遗记》里的火烷布么?\"她发间的银簪闪过一道电光,竟将布匹裁剪成精确的斗笠形状。
当第七顶斗笠成型时,天际炸开的闷雷将增强现实的北斗七星投影震碎成琉璃般的残片。
李女青年踮脚给顾长哥系斗笠绳结,忽然轻呼出声——竹篾边缘的芒刺在她食指划出嫣红血珠。
顾长哥反手扯下祭坛供桌的黄绸,浸着艾草灰的布料裹住伤口的瞬间,七十二味药材的辛香突然具象成《千金方》里的止血图谱。
\"别动。\"他低头呵气的样子让李女青年耳尖发烫,远处正在编织蓑衣的王老艺人突然重重咳嗽,手里正在缝制的皮影龙王像的眼珠诡异地转向这对年轻人。
当最后一片火浣布盖住民俗道具时,青玉手环突然发出编钟般的嗡鸣,裂纹中涌出的琥珀色光芒在众人头顶结成《河图》里的防护阵图。
\"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火浣布同时亮起篆字纹路。
顾长哥按住震动不止的青玉手环,看见增强现实星图上的\"困\"字正在暴雨冲刷中缓慢变形。
第一道闪电劈下时,他分明看见李女青年受伤的指尖渗出血珠,在祭坛沟槽里汇成半个甲骨文的\"坎\"卦。
暴雨裹挟着雷霆轰然坠落,火浣布上的篆字纹路在雨幕中发出熔岩般的红光。
顾长哥抹去睫毛上的雨水,突然听到戏台方向传来竹木开裂的脆响——王老艺人亲手雕刻的皮影箱正在渡口处剧烈摇晃,箱盖缝隙里渗出靛蓝色的颜料,在积水中晕染成《韩熙载夜宴图》的残影。
\"顾大夫!\"李女青年伸手拽他袖口时,青铜鼎内蒸腾的彩色药雾突然被狂风撕碎。
顾长哥的白大褂被雨水浸透,后背上应龙鳞纹竟在闪电照耀下活了过来,龙尾扫过青玉手环的刹那,裂纹中涌出的琥珀色光流骤然凝结成《鲁班书》里的悬空栈道。
他踩着光流冲向戏台的瞬间,村民们看到二十八个星宿的光斑在他脚下自动铺成八卦阵图。
雨水砸在火浣布斗笠上迸溅出火星,顾长哥跃过最后三级台阶时,戏台梁柱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浸泡多年的老杉木正在暴雨中弯折出危险的弧度。
\"接住!\"王老艺人沙哑的吼声穿透雨幕,他抛来的傩戏面具在半空自动解体,化作三十六枚刻着《营造法式》榫卯结构的木楔。
顾长哥凌空翻身,五色丝线从指间激射而出,裹着木楔精准嵌入梁柱裂缝。
当最后一枚木楔入榫时,戏台突然响起编钟般的共鸣,裂缝中涌出的靛蓝颜料竟在空中凝成《考工记》里的建筑加固图解。
李女青年追来时,正看见顾长哥整个人扑在皮影箱上。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箱面彩绘的钟馗像上,朱砂颜料遇水晕开的刹那,箱内突然传出皮影纸人急促的敲击声。\"让开!\"他扯开浸透的衬衫下摆裹住箱子,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暴雨中。
村民们惊恐地发现,那些应龙鳞纹正在雨水冲刷下褪色,露出他背上被碎瓦划出的狰狞伤口。
\"顾大夫的血!\"胖婶突然指着积水尖叫。
混着药香的血液在青石板上蜿蜒,竟将《千金方》里的止血药方具象成发光的金箔文字。
几个年轻媳妇慌忙要上前,却被王老艺人的枣木拐杖拦住:\"别碰!
他的血在和药材共鸣!\"
顾长哥浑然不觉疼痛,十指深深抠进戏台缝隙。
青玉手环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裂纹中涌出的琥珀色光流逆着重力升上夜空,在云层里勾勒出巨大的浑天仪虚影。
当第七道闪电劈中虚影时,暴雨诡异地静止了半息——正是这须臾之间,他抱着皮影箱滚进临时搭建的蓑草棚。
\"还剩十二箱!\"李女青年跪坐在他身边,银簪尖端挑开他被雨水泡白的指尖。
顾长哥正要起身,突然被檐角坠落的铜铃砸中肩头,《乐府诗集》里的傩戏唱段随着青铜颤音在他耳畔炸响。
他踉跄着抓住供桌残骸,发现龟甲占卜用的艾草灰正在掌心聚成《梦溪笔谈》里的气压分布图。
当最后一个道具箱搬进草棚时,天际的浑天仪虚影轰然破碎。
静止的暴雨重新倾泻而下,将顾长哥背上结痂的伤口重新冲开。
村民们隔着雨幕看见,他白大褂渗出的血水在积水里晕染成《清明上河图》的汴河轮廓,水中漂浮的艾草竟自发排列成急救的药方。
\"成了!\"王老艺人突然用拐杖敲击青铜鼎。
鼎内七十二味药材熬煮出的彩色蒸汽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日晷投影。
所有火浣布同时发出凤鸣般的清啸,篆字纹路暴涨的光华竟将暴雨蒸腾成带着药香的雾霭。
雨停时已是寅时三刻,顾长哥靠着青铜鼎小憩,睫毛上凝着的水珠折射出七彩虹光。
李女青年捧着《齐民要术》残卷蹲在他身侧,书页间夹着的五色丝线正自动修补被雨水泡胀的竹简。
突然,晒药场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昨夜被雨水浸透的草药,竟在琥珀色光晕照耀下加速干燥,叶脉间浮现出《本草原始》里的炮制图谱。
\"搭人梯!\"顾长哥突然睁眼,抓起三根银针扎进自己曲池穴。
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踩着《营造法式》图解光斑跃上戏台残梁。
二十几个青壮年自发组成人墙,将修复用的榫卯构件挨个传递。
当朝阳刺破云层时,渡口戏台焕然一新的雕花雀替上,昨夜嵌进去的木楔正泛着《髹饰录》里记载的漆器光泽。
王老艺人抚摸着修复如初的皮影箱,箱内纸人突然集体做出拱手作揖的动作。
老艺人的枣木拐杖微微颤抖,杖头傩戏面具的瞳孔里渗出两滴混着金粉的泪:\"这些《东京梦华录》里记载的机关戏法...我以为要失传了...\"
\"顾大夫!\"晒药场突然传来欢呼。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顾长哥站在重砌的祭坛中央,青玉手环的裂纹不知何时愈合了大半。
他手掌拂过青铜鼎的兽耳,鼎内残余药渣突然腾空而起,在朝阳下凝成《农政全书》里的二十四节气歌谣。
年轻媳妇们嬉笑着将新采的蓑草抛向空中,草叶自发编织成带着晨露的斗笠。
欢笑声中,村口老槐树上的铜钟突然自鸣。
顾长哥接住邮差扔来的加急信件时,青玉手环突然变得滚烫。
信纸展开的刹那,《文心雕龙》里的篆体批注在纸面浮现又消失,最后只剩公章旁一行小字:\"民俗文化传承项目竞标会提前至三日后的芒种。\"
李女青年伸手要拿信纸时,发现顾长哥的掌心不知何时结满了《天工开物》里记载的老茧。
晨风卷着晒药场的辛香掠过祭坛,将青铜鼎内残余的雨水蒸腾成《考工记》里的水钟虚影,滴答声里隐约带着倒计时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