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凝结的冰晶折射着月光,顾长哥指尖拂过泛着金属光泽的人参须,药箱里肉苁蓉的震颤突然转向东南。
他抓起孙供应商的冰鲜箱把手,冷凝水顺着指缝渗进掌纹,\"带路\"两个字裹着夜露的寒气。
冷藏车穿过七拐八弯的村巷时,陈女厨师正把四物汤倒进青花瓷碗。
刘女服务员踮着脚往窗棂里张望,红头绳扫过顾长哥留在案几上的脉枕。\"陈姐,顾大夫说这汤要温着......\"
\"轮不到你教我火候!\"白瓷勺撞在碗沿迸出脆响,陈皮香气混着当归的苦味在厨房间炸开。
刘女服务员后退时碰翻了竹篾里的党参片,三十八根参须恰好摆成个歪斜的桃心。
此刻仓库铁门正发出锈蚀的呻吟。
顾长哥屈指叩响冻得发蓝的钢板,回声里夹着冰晶碎裂的轻响。
孙供应商抹着额头的冷汗,钥匙串叮当撞在温度计表盘上——液晶屏显示的\"5c\"正在诡异地闪烁。
\"七天前设备就报警了。\"孙供应商哆嗦着扯开保温帘,冷雾涌出的刹那,顾长哥腕间的砭石串突然发烫。
成箱的鲜茯苓表面凝结着蛛网状冰霜,本该雪白的葛根泛着铁青色,最里侧的冰柜门上,竟结着层泛紫的霜花。
银针从顾长哥指间旋出三寸寒光,扎进冻僵的淮山断面时,针尾腾起缕带着腥味的白烟。\"戌时三刻到亥时正,冷库温度波动过七次。\"他捻着针尾逐渐发黑的纹路,肉苁蓉在药箱里发出蜂鸣般的震动,\"有人动过温控器的地线。\"
\"不可能!
这套德国设备......\"孙供应商的辩解卡在喉头。
顾长哥的银针正点在配电箱角落,三只死去的潮虫尸体在月光下泛着荧光绿,它们腹部的黏液在地面拖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检疫棚方向突然传来喧哗。
吴检查员举着印章的手悬在半空,他面前的文件突然被阵怪风掀开,第23页供货单的签名处,孙供应商的名字正渗出墨绿色的汁液。
\"是地气带着水银蒸气倒灌。\"顾长哥突然发力扯开通风管道滤网,积灰簌簌落下时露出截被咬断的铜线。
肉苁蓉的根须从药箱缝隙探出,精准勾住藏在绝缘层里的半片蛇蜕,\"子夜阴气最盛时,冷库变成了养蛊的瓦罐。\"
陈女厨师的剁骨刀突然脱手扎进砧板,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带无风自动。
她望着满地狼藉的药材,突然抬脚碾碎那堆摆成桃心的党参片,\"刘小妹既然这么闲,不如去把冷藏间的陈皮搬出来晒!\"
\"顾大夫说过药材不能暴晒!\"刘女服务员攥着红头绳要去捡参片,却被陈女厨师用擀面杖挡住去路。
两双杏眼在蒸腾的药香里隔空交锋,砂锅里翻滚的四物汤突然溢出焦糊味。
顾长哥此刻正蹲在通风井边缘,月光将他影子拉成修长的银针模样。
肉苁蓉的根须突然刺破牛皮纸包,裹住那截诡异的人参须扎进混凝土缝隙。
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孙供应商惊恐地看到温度计数值开始急速回升。
\"是冬眠的穿山甲挖断了地脉。\"顾长哥突然甩出五枚银针钉住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针尾系着的红绳在夜空里绷成五芒星,\"去祠堂请三炷辰砂香,要沾过惊蛰雨水的。\"
当陈女厨师摔碎第三个药罐时,顾长哥带着满身寒露冲进后厨。
他左手指尖还沾着荧蓝的冰晶碎屑,右手却精准接住即将落地的紫砂壶。\"冷库温度已经稳定,这是刚挖的鲜地黄......\"
\"顾大夫好厉害哦!\"刘女服务员突然从梁柱后闪出,发间别的山茶花险些蹭到顾长哥耳垂。
陈女厨师猛地拽过顾长哥的医师袍,却不料扯开暗袋,七颗包着金箔的安宫牛黄丸滚落在地。
药香弥漫的阴影里,顾长哥忽然握住陈女厨师发抖的手腕:\"当归四逆汤该加蜂蜜了。\"他指尖在对方掌心画了个圈,残留的冰晶化成水珠,倒映着窗外缓缓升起的朝阳。
孙供应商在晨光中瘫坐在修复好的温控器前,掌心攥着顾长哥给的冰晶玉髓。
冷库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那株被银针钉住的肉苁蓉,正在地脉深处抽出第七根金黄色的新芽。
(接上文)
晨雾还未散去时,十八辆冷链车已碾着露水驶入村口。
顾长哥站在青石牌坊下,用指腹摩挲着冰晶玉髓,看着孙供应商指挥工人搬运新鲜茯苓。
冷藏车顶上凝结的水珠沿着“福源食材”的喷漆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北斗七星形状的湿痕。
“三小时四十二分钟。”陈女厨师突然出现在廊柱后面,手腕上的银镯撞在紫砂药罐上叮当作响。
她指尖还沾着当归粉末,却精准地截住了顾长哥递来的晨露茶,“从发现冷库异常到调齐二十吨新鲜药材,顾大夫倒是算准了时辰。”
蒸汽车厢里涌出的白雾中,刘女服务员捧着竹筛小跑过来,发梢上沾着晨露的山茶花簌簌颤动:“顾大夫要的九蒸九晒黑芝麻!”话音未落,陈女厨师的银刀鞘已横在两人中间,刀柄上缠着的五色线突然绷直。
顾长哥指尖弹出一枚银针,针尖挑着一片沾着露水的忍冬叶,精准地落在沸腾的药膳锅里。
“辰时阳气刚刚升起,最适合调和肝脾。”他转身时,医师袍扬起的气流卷走了陈女厨师鬓角的苍术碎屑,“劳烦陈姑娘监督药膳的火候,当归片要切成蝉翼般薄。”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美食街的七十二口铁锅同时腾起白烟。
吴检查员握着温度计在摊位间穿梭,惊愕地发现每口锅底的火焰都跳动着相同的七簇火苗。
孙供应商瘫坐在修复好的冷藏车旁,脖颈上挂着的冰晶玉髓正将朝阳折射成七彩光晕。
“尝尝新熬的四神汤!”刘女服务员突然从蒸笼后面探出头,瓷勺险些蹭到顾长哥的下颌。
陈女厨师剁山药的动作骤然加重,砧板震颤着将三片茯苓震入汤锅。
顾长哥手腕上的砭石串突然发烫,他反手接住飞溅的滚烫药汁,掌心赫然凝出一朵冰晶莲花。
人群突然爆发出的欢呼声惊飞了槐树上的喜鹊。
周负责人捧着检测报告狂奔而来,A级印章在阳光下泛着金红:“所有药材的重金属含量归零!”他没注意到报告扉页的墨迹正诡异地聚集成蜈蚣形状。
顾长哥的银针却已钉住那张缓缓爬行的“墨蜈蚣”。
针尾系着的红绳没入青石板缝隙,地底传来穿山甲鳞片摩擦的沙沙声。
肉苁蓉的根须从药箱探出,卷走那团挣扎的墨迹时,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三声钟鸣。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顾长哥抹去额间的冰晶,看着陈女厨师将雕成凤凰形状的山药放入药膳。
刘女服务员踮脚想给他系上驱邪香囊,却被陈女厨师用银刀鞘挑走了红绳。
两女视线交汇的地方,砂锅里的四物汤突然咕嘟咕嘟地冒起七彩泡泡。
美食节开场锣鼓响起的刹那,七十二口铁锅同时飘出药香。
游客们举着荷叶碗在摊位间穿梭,没人注意到顾长哥的银针正悄悄挑破某个肉包褶皱里的黑斑。
孙供应商瘫坐在冷链车的阴影里,手中的冰晶玉髓映出冷库深处肉苁蓉绽放的金色花苞。
暮色刚刚降临的时候,顾长哥正在银杏树下调配解酒茶。
陈女厨师的银刀突然破空而来,钉住了他耳边簌簌落下的黄叶。
“顾大夫手段高明,连穿山甲都肯替你修补地脉。”她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晃出绿芒,映得顾长哥手腕上的砭石串泛起诡异的波纹。
晚风送来糖炒栗子的焦香时,刘女服务员捧着药膳糯米鸡突然从树后转了出来。
她发间的山茶花擦过顾长哥的肩头,花瓣散落时竟在青石板上拼出一个残缺的卦象。
陈女厨师冷笑一声,银刀鞘扫过石板的刹那,所有花瓣突然自燃成青烟。
顾长哥的银针却已刺入烟雾中心。
针尾震颤着带出焦糊味,他忽然转头望向村口的老槐树——树影里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盯着陈女厨师的阴鸷眼神。
男人手中的美食评论册正在无风自动,扉页上的钢笔印渗出墨绿色的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