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正省孙宅,近月亭内,端坐在鹅颈椅上的王圆圆,看着眼前的孙宇和背着手,于她面前气呼呼的踱来踱去,满脸尽是心疼的神色。
她当下算是明白,王朝辉与小天所谓的给她机会与孙宇和亲近亲近,到底是怎么个亲近法。
难怪她主动邀请九绝女帝一起前来,对方却连三拒绝,想来她早已猜到,孙宇和必定会因为那篇文章而勃然大怒。
踱了不知有多少个来回,孙宇和的情绪终于稍显平复,猛的一腚坐在对面的鹅颈椅上,直视着王圆圆的脸,认真的发问:
“棈妹妹,你们的人是不是都从那边撤离了?有谁剩下吗?”
王圆圆见他终于冷静下来,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都按照小天师傅的指令撤离了,一个人都没有留下,拢共派过去八百人,有十四人被识破,自杀牺牲,其余的,我都亲自一一与他们见过面。”
听王圆圆给出了很确切的答复,孙宇和无奈的叹了一声,认同的回应:“这样也好,免得再有无用的牺牲。”
明显察觉孙宇和有些别的想法,王圆圆毫不犹豫的直声问:“哥哥,你是不是想要对那边做些什么?”
颓然的看了一眼近月亭外的景致,孙宇和以很懊恼的语气说:“按我的原定计划,我并未打算过早的插手东天大域之外的事情,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烂事,由不得我不改变想法。”
心疼孙宇和肩上的担子过于沉重,王圆圆以很任性的态度劝道:“哥哥,在我看来,你其实不必改变计划,凭那个家伙,应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知道王圆圆是出于好心,孙宇和也便没有为此生气,沉声解释:“棈妹妹,我意欲修改计划,不仅仅是因为他本人,你想必也看过他的文章,那些应对之策,本身虽然都错漏百出,可坏就坏在,其所指出关于我们的几大要害,竟全都正确无误,假设道师山真的采信了,五反军必定会有大麻烦。”
经孙宇和专门解释,王圆圆才理解了他的忧虑所在,急忙问:“哥哥,要不我去和小天师傅商量商量,将我们的人再指派一些过去,好方便你更改部署,你看行吗?”
见她已然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却提出了错误的待选方案,孙宇和摇了摇头回答:“不行的,那边的局势变化太大,他们即便真的回去了,也不会起什么太大的作用,弄不好,人家可能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听孙宇和直接否定了自己的第一方案,王圆圆也不生气,改口又说:“哥哥,我觉得我们其实可以利用那边的和字旗,别看他们现在不怎么样,假使有我们这边的隐秘帮助,他们应当能做出些什么来,或许会有奇效。”
见她提出的第二个方案,与自己起初的设想不谋而合,孙宇和点了点头称赞:“是个好主意,那边的和字旗,你们的人之前有接触过吗?”
得到孙宇和的肯定,王圆圆想了一下,诚实回应:“并没有机会深入接触,只查出他们的执旗人,似乎与戴家有些仇怨。”
听她回答的像没回答一样,孙宇和诧异道:“就这?”
王圆圆的脸上微微有点泛红,不好意思的讪笑着说:“嗯!那个执旗人,似乎很擅长隐匿自己,我们的人接触了几个他的同党,却没有一个能给出关于那人的具体情报。”
从她的补充话语里,孙宇和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皱眉又问:“你们的人是怎么断定,那人与戴家有仇怨的?总不能是凭空捏造吧!”
看孙宇和的眉头紧锁,误以为他在生气,王圆圆怯懦的小声说:“据那人的同党告知,那人曾经说过什么夺妻之恨,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做调查。”
听到连刚才那句所谓的情报,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孙宇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无奈的问了句:“也就是说,所谓的仇怨也是存疑的,是这个意思吧?”
见哥哥甚至都不看自己了,王圆圆紧忙站起身,难过的回答:“对不起哥哥,是妹妹让你失望了。”
察觉她站了起来,孙宇和抬头看了看她,摇了摇头辩解:“并不是失望,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让你们的人务必记住,未经确切证实的情报,别人问起,直接回答不知道,就可以了,主观判断,在谍报工作里,是最要不得的。”
没料到他会说这些,王圆圆惊讶的问:“哥哥,这个你也懂?”
孙宇和起身走到她的近前,直勾勾的看着她,自信的回答:“我从小耳濡目染,见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你们毕竟是才开始做这种工作,有疏忽的地方很正常。”
近看孙宇和真的没有对自己生气,王圆圆终于松了一口气,认真的说:“等我回去,我一定训斥他们,谢谢哥哥的好心提醒。”
从对话中,孙宇和已经明白,靠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为了解决这个隐患,他多半只能靠自己想办法,想通了这一点,他突然没来由的对王圆圆问:
“棈妹妹,你知道千灵大界具体有多少姓戴的吗?”
冷不防的听到这种问话,王圆圆苦着脸纠结了一会儿,认真回答:“哥哥,这种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且不说中央大域,单说四天大域就有一百个小域,合三万六千五百个星宿,每个星宿有生命行星一百万个,以此推论,仅生灵就有近十一万兆之多,即便以七成计算,人类也有近八万兆,如此庞大的基数,我要怎么做,才能统计出,各姓氏具体有多少人口?”
本就知道她必定答不出来,却没想到她还真的想了一会儿,孙宇和佯装后悔:“我也是气昏头了,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你就当我没问过,不必放在心上。”
终于听出他话里有话,王圆圆壮着胆子俏皮道:“哥哥有此一问,必是有什么关联,莫非哥哥有哪个情妇也姓戴?”
见她已不似刚刚那样,孙宇和没好气的回应:“棈妹妹,怎么好端端的开起我的玩笑来,我是有个很重要的人姓戴,但绝对不是什么情妇。”
听孙宇和明显说一半留一半,王圆圆娇嗔:“哥哥,难道你连我也不信任?”
孙宇和佯装不察,故意反问:“棈妹妹,何出此言?”
王圆圆略显委屈,直声再问:“若是信我,怎不告知那人到底是谁?”
故意拿话诱她的孙宇和,见她已经完全被自己引起兴趣,忘记了怀疑,不紧不慢道:“也罢,我本不愿妹妹为我多烦忧,然既有此问,若仍不告诉你,恐你反倒心生忧虑,实际上,她并不是旁的什么人,乃是我父亲的生母,我的奶奶。”
听孙宇和已然如实告知,王圆圆兴冲冲的说了句:“原来是奶奶,那她应该是蓝星人士呀!”
见她果然不再思考,孙宇和摇了摇头否定:“并非如此,据我所知,她绝不是蓝星人,若弗如此,我爷爷又怎会独自赴千灵大界寻她。”
被彻底勾起兴趣的王圆圆,好奇的问:“哥哥可知奶奶的字号?”
孙宇和直声为她解惑:“自是知道的,但并不保真,我们家知道的有关于她的一切,全是她自己说的,并无从考据,家谱上记录的大号,我记得是叫戴兰婷。”
王圆圆听到那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惊声又问:“哥哥说的是谁?”
孙宇和沉声反问:“你莫不是听过这个名字?”
王圆圆面现异色,没有底气的回答:“哥哥有所不知,那个家伙有一养女,名号也叫戴兰婷。”
孙宇和认真追问:“是兰花的兰,女字旁的婷吗?”
王圆圆点了点头回答:“正是。”
孙宇和装作不在意,随口问:“她难道很有名吗?”
王圆圆斩钉截铁的回答:“西天大域赫赫有名的大美人,西卜小域前任大帝戴武林最喜爱的孙女,有传言,戴家康之所以能坐上大帝的位置,还多亏了有这个养女。”
套出了最不想要的答案,孙宇和面现愁容:“这下麻烦了!”
反应过来,孙宇和之前是在套她的话,王圆圆急声劝解:“哥哥,或许是同名同姓,也未可知,想那戴家的女儿,怎配得上给哥哥当奶奶?该是巧合才对!”
重重的叹了口气,孙宇和扭头看向天空,愁苦的说了句:“就怕不是巧合啊!倘若我奶奶真的是那个戴兰婷,我…唉!”
从他的动作,王圆圆猜到了他的打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急声问:“哥哥可是要亲自去验证?”
感觉到她的手在抖,孙宇和回头看着她,点了点头说:“棈妹妹果真冰雪聪明。”
本能的摇了摇他的手,王圆圆哀声道:“我觉得哥哥最不该去!”
晓得她心中所想,孙宇和故意问:“为什么?”
王圆圆直接回答:“若真的证实了那人与哥哥有亲,岂不是给哥哥增添了污点,哥哥重视亲情,真到了那个时候,苦的还是哥哥自身!”
见她很直接的对自己吐露心声,孙宇和感到很是欣慰,苦笑着说:“棈妹妹,倘若那个戴兰婷真的是我奶奶,这也不是我不认便算没有的事情,是与不是,还是让我自己去看一看吧!”
悔恨由于自己的一时糊涂,失去了阻拦他的先机,王圆圆方寸大乱,胡乱的劝道:“哥哥此去,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的,这边的战事岂能长时间没有哥哥操持?”
看她急躁的心情,已跃至脸颊两侧,孙宇和轻叹一声,喊了句:“果,你来一下。”
果身应声飘然而至,本想说话,见有旁人在,脸现惊愕,说不出话来。
王圆圆一时慌乱,惊声大呼:“竟有两个哥哥!”
孙宇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一下她的情绪,轻声解释:“棈妹妹不必在意,他是另一个我,算是我的一个后手,我不在家的时候,他可以暂时替我处理一些事情。”
王圆圆反应过来,这是孙宇和在向她透露家底,心情稍平静了一些,弱弱的问:“是分身吗?我看着不太像?”
瞧她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孙宇和贴心的告知:“他以前的确是我的分身,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允许他独立了。”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情绪反而恢复平静,知道自己已是彻底拦不住,王圆圆只好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果身见那边不在说话,因身又看向自己,主动问:“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宇和直声回答:“果,她是棈妹妹,是自己人,你不必慌张。”
果身闻言即明,点头又问:“哦!原是这样!你叫我来,总不会只是想要显摆一下吧?”
孙宇和明言:“我有咱奶奶的消息了,要亲自去验证一下,可能要很久,想让你替我一些时日。”
果身有些抗拒的问:“为什么不让我去?”
孙宇和叹了一声:“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以后再告诉你。”
知他有所顾虑,果身点了点头:“行吧!我尽量让他们不知道你已经离开。”
孙宇和笑着回应:“如此最好,有什么新情况,我直接联系你,你只可以告诉棈妹妹一人,其余人一句也不要透露。”
果身又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你放心上路吧!”
总感觉哪里有点别扭,又不好意思在当前的情况下挑明,孙宇和终究是点了点头,又看向王圆圆,认真的看着她,柔声细语:“棈妹妹,我离开的消息,不可告诉其他人,只我们三人知道便已足够,你懂我的意思吗?”
王圆圆扭头看向别处,很不情愿的回答:“哥哥请放心,妹妹必守口如瓶。”
无奈的笑了笑,轻声唤出因果河,与它呢喃几句。
因果河先是躲出了几米远,察觉到孙宇和有点不高兴了,又乖乖的回到他的身前,变出一只小手,蹭了蹭孙宇和。
后者知道它是在担心自己,当然不会怪他,只轻轻纵身一跃,而后河也好,人也罢,尽皆踪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