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发上妆是件极为繁复的事,饶是秦寻雪沐浴后便马不停蹄开始挽发,也耽搁了不少时间,直到一个时辰后,秦寻雪才结束繁琐的挽发。
秦寻雪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看向镜中的自己,唇边满是满意的笑:“很好看,去领赏吧。”
小丫鬟欢天喜地地下去了,谁都知道谢家四小姐今日大婚,在小院中伺候的人都得了赏赐,而她因着为小姐挽发又额外得了一份奖赏,足够让这孩子欢天喜地。
秦寻雪坐在铜镜前,耐心地等待着谢夫人的到来。
比谢夫人先到的是吴清墨。她站在秦寻雪的身后,越过秦寻雪看镜子里的她,眉眼带笑:“我们阿寻果然很漂亮,是全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秦寻雪笑容粲然:“阿娘。”
吴清墨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在秦寻雪察觉到之前,她先移开的目光,没让秦寻雪看见她眼底的泪水。
她轻轻擦拭眼角,转过身看向秦寻雪时又是一副欢喜的模样:“阿娘能亲眼见证阿寻出嫁,真是一件喜事。”
秦寻雪知道吴清墨在说什么。那是对第一次的弥补。鲜少有人知道她和齐峥其实是假成婚,只知道齐峥在迎娶正牌东宫太子妃后,便迫不及待纳了侧妃入府,甚至冷落秦寻雪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吴清墨总是恨自己当初过于心狠,把养在膝下多年的孩子那么轻而易举地推了出去,这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心病。
午夜梦回时,睡不着的也不止秦寻雪一人。
秦寻雪轻轻抚上秦夫人的手,语气温柔:“阿娘,都过去了。”
并不是不在意了,只是都过去了。秦夫人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也知道不该在秦寻雪大喜的日子说这些话。她很快收拾好情绪,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听说大周的习俗,是出嫁前的女子需要得到家中长辈的添妆,不知我能不能为阿寻添妆?”
秦寻雪扬起一个真挚的笑容:“这感情好,若是阿娘不为我添妆,我成婚哪里算完整。”
秦夫人小心地捻起放在桌上的螺子黛,为秦寻雪描眉。大周的添妆不过是锦上添花,并非真的让长辈们为新娘化妆。自然有丫鬟为新娘上妆,大多数长辈只是象征性地拿起眉粉、胭脂和面饰,在新娘的脸上添些不出错的妆容。以秦寻雪如今的身份,真有资格为她添妆的女子,除了谢夫人和谢伽澄,只有那位由姜皇后替她延请的定国长公主有资格。
吴清墨却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是很仔细地为秦寻雪描着眉,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她像是透过现在的秦寻雪,在追寻旧日印象里的那个故人。
很快,吴清墨便收了手。她先看向镜中的人,恍惚间,幼时乖巧的秦寻雪便出现在眼前,满脸稚气和乖觉,乖乖仰着脸看她,满脸都是孺慕和喜爱。
小小的秦寻雪在唤她:“阿娘。”
“阿娘。”
那道稚嫩天真的声音与面前有些清冷温润的声音重合,吴清墨回神,对上了秦寻雪有些了然的神情。
吴清墨心头微微一颤。
秦寻雪却没有戳穿她,只是轻轻开口:“谢夫人好像要来了,阿娘若是不想见到她,只管躲到后头去。我如今的妆容尚且没有完成,还要她和定国长公主为我添妆。”
不过定国长公主哪里会来那么早,待到正午过后,这位鲜少出现在人前的长公主才会来。
吴清墨回了神,对秦寻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躲到了内室里。
吴清墨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没必要再去深究阿寻的态度。有时候,装聋作哑才是最好的选择。
真的过去了吗?过去三年里,吴清墨一直这么问自己。她不敢问秦寻雪,却早早知道了秦寻雪的答案。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