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确实没想过回头,在阵法完成后,她已经飘出天外。看着逐渐完善的法阵,听着里边众生的悲呼惨嚎,内心毫无波澜。
说实话,达到她这种境界,根本不会在意凡间的名声被抹黑。
不管她是小仙或大仙,都不必依靠众生的信.仰和功德修行。遇到颜宝那样的人,顶多惩罚一下这些关键人物足矣,完全不必这般大张旗鼓地迁怒世人。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世人知道她的黑化顺理成章,不是无缘无故的。
凡人的杂念重,尤其是疑心。
若说她是大善人,势必引起大部分人的逆反心理对她诸多质疑;可说她是大恶人,质疑的人瞬间成了少部分。因为大家只听过有人伪善,极少有伪恶的。
只要大部分人能够齐心,摆脱诅咒的几率会高一些。
至于为什么要救,无他,习惯罢了。
这是她为大家做的最后一件事,至于将来能否摆脱诅咒,就看本土众生的意志和运气了。再三确认没有漏洞让里边的强者遁逃后,才转身准备去找前夫。
仙尊的躯壳已被她收回心口处,阿满就在身边随她一同离开。
谁知一转身,便看到身穿一袭描金黑袍的前夫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他那张不屑人间烟火的冰雕脸庞难得地平静,眼里没有嘲讽,没有冷漠和肃杀之气。
身姿挺拔,体型结实有力。
这人无论长相、身材和武力值无一不长在她的心坎上,可惜他神,神明无情无欲,不可亵渎。若非这个神沾了魔字,她连来到他跟前膜拜的资格都没有。
“尊上,”看见他来接自己,桑月笑容灿烂地扑到他身前,伸手搂抱他那让自己垂涎的腰,“你是来接我的吗?”
如果是,这真是一份新鲜的体验,前所未有的头一遭。
看着她身上泛出的零星灵光,黑袍清夙的眸色平静似水,左手也圈住她的腰,右手一下下地轻抚她的后脑勺,语调平平道:
“你又要食言?”
“当然不是,”桑月笑着,脸庞依恋地靠在他的胸膛,“尊上,我想阿夙,我很想见他……”
回故土之前,她还有一些动力继续跟他纠缠,盘算着谁能坚持到最后谁便是赢家。但不知为何,回来之后,她突然就对那种周而复始的生活失去了动力。
无比渴盼着想见仙尊,不管要她付出多大的代价。
“尊上也莫恼,您要的其实在几千年前便已得到……”
前世的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哪里是怕被他施术蛊.惑?她心悦他,时常被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星穹宇宙的眼睛所吸引,每每对视总觉得自己被慑魂夺魄了。
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本该是幸福的,可每当她为之着迷时,总能看到他凝望自己的目光含嘲带讽,大煞风景。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在未知对方心意之前总是患得患失,容易自卑敏.感……”尤其是喜欢的人眼中的含嘲带讽让她自惭形秽,一心想要逃离。
而他的不允许并非出自霸道强制爱,而是要她因为爱而甘愿献祭成为他的一部分。
“倘若当初的你如仙尊待我那般待她,倘若她在灵界修行过,体验过修行道上的波折和静好的岁月,你要什么她都会如你所愿……”
可她没经历过,她在人间过得憋屈,本该在灵界成为一名女修,最终晋为仙阶。
但半路被他截了,让她一睁眼便进了地狱。
新人生的开端简直就是天崩地裂,她在魔界遭遇的暗算、背叛都是他带来的。
可在她怀着身孕被他的手下出卖带离他的地盘,在她绝望地护着肚子准备受死的那一刻,他的出现就像永夜里的一道光,照亮了她那沉寂如死水的心房。
其实,这样的场景她之前也经历过多次,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后来她自我检讨了几次,认定这可能是自己怀孕的缘故。身为一个母亲,谁救了她的孩子谁就是她心里极为尊崇的神。
自从在他眼里看到嘲讽之后,她便一直如此劝告自己要保持清醒。
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倾慕之情,然后从他口中听到“爱他?那就成为他的一部分吧”的魔爱宣言。
死了都要爱,她还没到那种恋爱癌的程度,从此陷入抵御诱.惑、自我救赎的漫长人生。
“……她抗拒心悦你,因为你对她有所图。爱是付出,有所图的叫欲。尊上,生命是芸芸众生最为珍贵的东西,您为她做过什么,值得她付出生命?因为强大吗?”
跟他相反,仙尊在一无所图的情况下救过她的性命,因前尘一念在仙域对她诸多照拂。
“尊上,阿夙也是您的分身。我心悦他,甘愿为了他付出一切,不就等于为您付出一切吗?您前世得到的情和爱不够完整,现在完整了。”
就算依旧见不着仙尊,能和他一起成为魔神的一部分也行。
“尊上,我累了,我想见他,望您成全。”
靠着他,桑月的瞳眸色泽逐渐淡化,眼神从灵动化为空洞。脑海里掠过一幕幕的过往,有仙尊的,有阿衡的。他的嘱咐还历历在目,在梦里殷殷嘱咐她:
“阿月,努力活下去。”
活不了一点,太累太无趣,没意思。想什么没什么,所有的努力到最后仍是一场空。这破日子她过了几百年,真不想过了。
“对了尊上,”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几乎消散殆尽的她突然抬头笑望他,“尊上是神,劳驾帮个忙……”
当年在星燧大陆和她一同中了神咒的倒霉蛋已经往生,生生世世命运多舛,最后还要带着满腔怨愤和不解魂飞魄散……这是只有神才能破解的咒。
除了拜托他,她无人可求。
“拜托了。”
仅剩一道淡薄灵体的她笑咪咪地在他的脸颊边亲了下,随后便消散成星星点点,被凝聚在他的掌心里。由于灵解,她的空间随之消散,雪子一脸懵地悬浮于虚空。
阿满躺在它头顶沉眠,怕它搞事自招灭亡,她对它施了术法。
它和她的契约早就解了,三界之大,它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到处去看看,将来何去何从也由它自个儿选择。至于它是否重入魔道,故土众生能否摆脱诅咒。
他是否愿意帮忙解咒,那都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
在灵散的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向她的意识,使她彻底进入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