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炉,是成为炼丹师的必修课。
不仅是丹房,整个丹峰的山头都被波及,削平了一片。
放眼望去,原本葱葱郁郁的绿林黑了一圈,是火焰燎过的痕迹,拦腰截断,格外突兀。
温若和陆舟难得心有灵犀,排开虚无缥缈的天赋,恐怕这才是丹修稀少的关键缘故。
而罪魁祸首·迟鸢看见秃头的沈长老,这种抱歉达到了顶峰。
至于符珏提前备好的防护符篆,大部分都燃烧成了灰烬,她有些呆愣,炸炉威力实在恐怖。
不过两人都相安无事。
眼见救星来了,她眼前一亮,迅速靠近了两位首徒师兄。
陆舟略微嫌弃地推了推被炸黑到走路都掉渣的迟鸢,“这个阵势,还可以更大一点。”
温若就没有陆舟那么毒舌了,他反手朝着小黑迟鸢贴了一张清洁符。
“迟鸢!!看看你干的好事!”年纪大了,沈长老很少有这么中气十足的时候,他的声音洪亮到贯彻山峰。
阳光照射下,他的光头反光度达到了一面镜子的合格指数。
那些逝去的头发(包含他心爱的胡子)就像沈长老早已逝去的年华,一去不复返。
此刻这位老者心痛得无以复加,摸着脑袋的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
预感不妙,迟鸢迅速打断沈长老施法前摇,“长老息怒!…好歹我成功了呀。”
沈长老颇为头痛,“成功?炉子都炸了,你哪来的丹药?”
闻言,迟鸢立刻吹开漫天的煤灰,从余烬中扒出来什么东西。
她将丹药拾了起来。
一共三颗。
虽然置身煤炭,却奇异的一尘不染,晨间的朝阳浴着正中间那颗药丸,圆润的表皮晕开一片七彩的光辉。
看着这三颗色泽媲美珍珠的回春丹,沈长老的怒火一下就无处发泄,他愣住了片刻。
评定丹药的等级,需要从色香形上来品鉴。
回春丹的香气很清浅,像被雪水浸泡过的龙井。
形和色没话说。
丹药香气越悠久,品质越高。
而在场但凡有鼻子的都闻到了药香味,久久不散。
毫无疑问,是地阶以上的品质。
这证明迟鸢的炼丹水平至少在三品到五品之间。
而且这三颗都不是废品,成丹率达到了百分之百,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见当事人一无所知的模样,几人俱是掩去眼底的惊异,心照不宣的住了嘴。
陆舟忽然开口:“我没记错的话,迟鸢应该还是第一次炼丹吧。”
怔忡只不过数秒,温若便很自然的夸了一句,“都炸了还能成丹三颗,小师妹干的不错啊。”
他们表现得很正常,迟鸢眨了下睫毛,并未见得多么欣喜,“那,丹峰应该怎么办?”
比起一个未来可期的丹修,毁坏阵法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温若安慰一般道:“我会善后,你们最好是去医庐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这句话意指是迟鸢,丹修炼丹极亏气血,像她这样面色红润,还好端端的站着才是个例外。
于是沈长老心情非常复杂地叹气,防护阵都还有一层,能伤到哪儿啊。
只可惜了他的头发。
但也不能怪迟鸢,毕竟她是个新手,一次出丹三颗,还精神满满的样子,与别人属实不同。
陆舟眼神微动,忽地瞥见迟鸢身侧不安分的手,宽大袖袍下,那只手攥了一个小小的瓷瓶。
原来如此。
但他只不动声色的摩挲了下巴。
温若继续插科打诨,“修缮丹峰需要时间,炼丹此事暂时免了,正逢明日大比,小师妹休息休息,去观赛吧。”
宗门大比?最近堆积的事情太多,迟鸢的大脑转动了一会,果断放弃思考,她问:“明天轮到谁了?”
难得是陆舟抢答了,他说:“明天是最后一天,是江悬,还有你的师姐师兄。”
堪称重磅。
温若却是摇头,惋惜的道:“不过,这家伙一天到晚不归家,只知道在外面野,若是这般长久下去,恐怕又要生事端。”
但事实分明不是这样的。
迟鸢很想说点什么反驳,她动了动嘴唇,有口难言。
最后还是陆舟打断了温若的发言,“行了,跟老大爷一样念念叨叨的,小姑娘是会烦你的。”
温若顿感无语。
真正的老大爷·沈长老斜睨了吊儿郎当的陆舟一眼,“我看你跟江悬没两样。”
三人突然随意地聊起了天。
站在一旁的迟鸢没心情开口。
她心不在焉的想,明天,毕竟是比赛。
江师兄不会不回来吧?
但想到他连奉天联赛这种世界级别的盛事都能放弃的性格,迟鸢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丹峰。
待迟鸢离开后,几人的氛围俱是一变。
小孩不在,这下沈长老开始百思不得其解了,“只是炼个最低级的丹而已,怎么会炸炉呢?”
无论是出丹率,还是成丹的品质都很好,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陆舟懒洋洋地道:“兴许是丹炉久经风霜,正好换一个。”
他补了一句:“对于炼丹师来说,炸炉也是常事吧。”
沈长老摸着光溜溜的脑门,他自己都炸过好几回,“的确,好久不炸,居然有些诡异的怀念。”
这周正值温若掌管财政大权,温若有些无语,失礼地对他的同门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听,丹炉换新不要钱吗,炼丹炉可不便宜。
但沈长老听进去了,他从废墟中取一块银光闪闪的丹炉碎片。
铜黄色锈迹爬上了手指。
他真情实感地喟叹了一句,“对啊,这老伙计似乎有四五十年没换了,这确实是个隐患。”
迟鸢若是听见了,定会震惊,这丹炉比她年龄还大。
两位师兄将沈长老忽悠得找不着北。
实际上,迟鸢的小动作从某种意义上说,并不能瞒过比她修为高的师兄。
出于被后辈的关照,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纵容,哪怕是不着边际的陆舟。
“还有,不要让迟鸢为别人炼丹。”
陆舟这句话来得无厘头,惹得两人都看向他。
“她的天资你们也看见了,在她成长起来以前,最好别随意暴露。”
他困倦的翻动了下眼皮,今日天气晴朗,路过的风很暖和,适宜睡眠。
无视了两人,陆舟将两手枕于脑后,望天走路,“我回了。”
若在江州。还有人能护着迟鸢,但那只是九州之一,她注定要走向更大的天地。
温若看着同门的背影,他脚步轻快地转过一片茂密树林,影子彻底被绿荫覆盖,渐行渐远。
他突然想起来了一句话。
乱世临时,天才与诛星也随之降世。
谁也不知陆舟究竟预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