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鸢一路冲进沐辰峰,连跑带跳。
这次开门的是越九青,一直跃动的蓝焰猛然跳到狼崽肩头,几乎是条件反射,他就用力往下一拍。
迟鸢登时阻止:“别——”
显然声音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还不够快。
一巴掌下去,那团蓝焰就灼伤了越九青的掌心,他皱着眉,轻轻地“嘶”了一声。
场面是两败俱伤。
一边是被拍扁的蓝焰,一边是被烫糊了爪子的倒霉狼崽。
迟鸢急忙把蓝焰给捉回来,她叹了口气:“这是符珏的灵火,它有自我意识。”
“给我看看你的手。”
越九青茫然无措地伸出手,偏圆的眼型带了一点懵。
迟鸢仔细观察了一会,总算松开他的手,是被烫脱了皮,凭借越九青的自愈能力,很快就能恢复。
好在蓝焰没下死手,不然以它的程度,能直接把房子烧穿。
她拍了拍莫名遭殃的越九青,以示安慰,然后稍微斜了下脑袋,光滑的黑发倾泻而下,“符珏不在吗?”
越九青很流利地说:“他跟然灯去了医庐。”留下他独自一崽看家。
迟鸢胡乱点了下头:“医庐?也好。”符珏确实应该好好休养。
她来这里是为了还灵火。
蓝焰看起来挺聪明的,知道回家,一蹦一跳的就窜进了属于符珏的房间。
迟鸢还有放不下的事,她捏了捏袖子,也是对越九青再三强调:“你可别跟蓝焰打起来了,好好待在家里,否则风险很大的。”
越九青老实点头,一脸乖巧,迟鸢搓了把狼崽柔软的耳朵,然后逃之夭夭。
她用袖子裹住药瓶,飞一般钻进了自己的居所。
虽然错失了联赛的机会,君翩翩仍然一板一眼的进行着她的训练,所以白天并不会出现在沐辰峰。
迟鸢关好窗户,按住发烫的手心。
再度睁眼时,她的意识俨然出现在了纯白空间。
离开不过几天,灵植园内的灵植已然茂密森森,挂满成熟灵果的树木枝丫低垂,沉沉欲达地面。
花海内,溪水流动的声音格外和缓。
连原本蔫答答的天山雪莲也有在好好生长,不过这次它的香气没对迟鸢造成影响。
不出意外,迟鸢没有看见三只黑团。
出于某种情绪,它们躲了起来,没敢出现在迟鸢面前。
回想起原委,迟鸢心中也有些沉重。
大约在事情解决前,她都没办法和谐的跟花花它们相处了,等到水落石出,若是她的错,她也会好好道歉。
但,究竟是揭人伤疤,直面现实,还是让大家都继续沉溺编织的美梦中更好?
迟鸢不清楚。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平凡的瓷瓶。
直到这时,迟鸢都还以为它是让丹房爆炸的缘由。
天阶丹药。
因为算是奇迹,所以成丹只有一颗。
迟鸢紧握着这瓶丹药,仰头问:“前辈,你在吗?”
好在月回应了她。
他似乎已经没在闭关了,出现时,也是是以人的姿态示人。
雪青色的绫布系在脑后,蒙住了失明的双目,行走时,鸦色长发垂至足部,却不染任何尘埃,是令人惊叹的长度。
青年整个人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神性,倘若执意直面神兽化身,只会被刺伤。
他微微抬起下巴,朝着迟鸢的方向看过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月似是无意般的问,“你今日得闲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抱怨的嫌疑,迟鸢进空间的次数并不多,三天已经算是相当频繁了。
“啊,差不多。”迟鸢掩饰一般糊弄过去,她转移了话题:“你的伤好点没?”
“…”提到眼伤,月顿了顿,手指抚上白绫。
那里仍然阵阵幻痛,若隐若现,似乎在提醒他莫要忘了过往云烟。
很快,他像个无事人一样,平静道:“没事。”
收获了迟鸢怀疑的眼神一枚。
不管他好没好,迟鸢将药瓶递了过去,“这个,应该能帮上你一点忙。”
接过药瓶时,月愣了愣,想起来她堪称玄妙的体质,“你学了炼丹?”
迟鸢坦荡的答:“是的。”
说到这里,她就想起来了,必须给沈长老送一味滋补灵植,最好是生发很快的那种。
“有一技之长傍身也不错。”谈话间,月拨开了木塞,被掩藏的异香从瓶口传出来,弥漫在两人周身。
他嗅着空气中的气息,竟是天阶的丹药,还恰好是治眼伤的九转解毒丹。
月沉默了片刻,他谨慎收拢了丹药,有些想不通,“你怎么炼出来的?”
迟鸢弱弱地说:“不小心…炸了一个丹房。”
月:“…”
他没说什么,丹药重新回到了迟鸢手中,“不必,我用不上。”
“还有,别再越阶炼丹了。”
也不值得。
依他来看,迟鸢没被波及炸伤也是个奇迹。
迟鸢不解的抬眼,“但是花花说,你的眼睛需要及时救治啊。”
也许是相处的时日长了,月居然也会耐心的跟她解释,“不是我不要,是我的伤已经没办法依靠普通丹药治疗了。”
无法根治。
迟鸢愣愣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月,他太漠然,就好像说出这话的人都不是自己一般。
她掐住自己的虎口,“难道是我炼丹太晚了吗?”
“那,天阶丹药能治疗吗?”迟鸢充满希冀地问。
“无法。”月冰冷地吐出二字。
迟鸢却仍然不肯放弃,追着他问:“即使是神州的第一炼丹师也不行吗?”
这话落下,认识以来,迟鸢第一次看见他露出那样疑惑的神情。
真情实感的疑惑。
“我于你,生与死,又有何干?”
这话听起来太无情,迟鸢却摇头,她没从其中听到恶意与嘲讽。
她的眼睛亮晶晶,像是天上的星辰,虽然对方并不能看到。
“怎么会没关系,前辈是师,也是亦友。”
如果没有遇到月,她怎么可能会有今天,月教了她那么多东西,像是一个百科全书,虽然嘴上很是不耐烦,有事也没见他不搭理人。
月选择沉默。
说来很抱歉,迟鸢觉得月像是一个生了病却不愿治疗的孩子,她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头,“我没有别的意思,果然还是这个丹药太差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更好的炼丹师给你治病。”
说罢,迟鸢不给他否决的机会,转身溜出了空间。
徒留一人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月才有了动作。
他迟缓的摘下白绫,然后露出空洞的、久不见天日的眼。
睫羽纤长秾合,眼型优美流畅。
如果眼珠未曾被夺走,这双眼睛大概是非常摄人心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