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国师,身份高贵。
按理说魏墨城的出现,豫国公应该扫榻相迎才对。
但蓝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从鼻孔哼了一声,丝毫没有迎接的意思。
席间一众王侯将相神态各异,有的尴尬,有的忌惮,有的陪着笑,有的怒目而视。
云缺瞬间捕捉到众人的神态变化。
自从魏墨城出现,在场众人里尴尬和赔笑的多为文臣,怒目不屑的则多为武将。
看来武将一脉,对国师大为不满。
国师抵达,倒是太子尹鸿卓第一个起身相迎,恭恭敬敬的当先施礼,口称老师。
这下没人还敢坐着,蓝玉也只能极不情愿的站起身。
“国师可是大忙人,怎么今日如此得闲,来我这小门小户,我家可没钱帮你打造什么天子剑。”
蓝玉没好气的说道,一点也不客气,连座位都没让,摆明了不欢迎魏墨城。
魏墨城毫不介意,就站在大厅里,面带微笑道:
“国公府大喜,魏某自当前来道贺,顺便给国公爷带一份薄礼。”
说着薄礼,魏墨城却两手空空。
“还是免了吧,我蓝家何德何能,实在受不起国师的大礼。”蓝玉话里带刺的说道。
“老国公为我大燕操劳一生,当然受得起,而且这份礼,你不收,也得收。”魏墨城轻笑道,言语间把握全局,丝毫不给蓝玉留余地。
“那可奇怪了,老夫活了一把年纪,还没见过拒不了的贺礼!”蓝玉脸色一沉,喝道:“你魏墨城的礼,老夫今天就是不收,你能奈我何!”
大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都知道国师与豫国公素来不睦,没人敢在这两位之间参合。
就连太子尹鸿卓与当朝首辅周史伯也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各自坐在原位。
云缺坐在远处,大厅里的一举一动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清清楚楚,他大致猜到了其中原委。
豫国公与国师之间的宿怨,应该与天子剑有关。
皇帝铸天子剑,劳民伤财,早已怨声载道,自然会有反对的声音。
豫国公蓝玉,便是反对铸剑一方的代表人物。
而国师,扮演着协助皇帝铸剑的角色。
云缺有些耳闻,
天子剑的修铸,就是这位国师最初的提议,碍于工程浩大,几年来始终未曾完工。
面对豫国公的强势,魏墨城始终面带微笑,轻描淡写的道:
“贺礼在此,豫国公还不跪接。”
说着魏墨城从袖子里取出一物,蓝玉刚要破口大骂,待看清后立刻闭嘴,百般无奈的单膝跪地。
“老臣,接旨!”
国师拿出的贺礼不是别的,而是圣旨。
任何贺礼蓝玉都敢拒接,唯独圣旨不行。
谁敢不接圣旨,那是大逆不道的罪过,要砍头的。
见到圣旨,在场众人无不错愕,纷纷退在一旁。
圣旨写得很长。
前半段是贺喜,祝贺豫国公府的婚事,还附带了一份贺礼清单,价值连城。
后半段话锋一转,竟成了任命书,任命豫国公蓝玉为铸剑总都统,全权管理天子剑一事,务必在年底前完工。
当魏墨城合上圣旨,蓝玉的脸都被气白了,咬牙切齿。
看得出这位老国公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蓝玉最反对铸剑,这些年不止一次进谏,甚至舍掉老脸,在皇宫里撒泼的事都做过。
怎奈皇帝一意孤行,谁的话都不听,执意铸剑。
今天倒好,圣旨一下,豫国公成了铸剑总都统,从反对铸剑一方,摇身一变成了铸剑的大总管。
这摆明是把豫国公架在火上烤!
今天蓝玉接了圣旨,他就成了两面人晚节不保,不接圣旨,人头不保。
魏墨城始终面带微笑,手里托着圣旨,也不着急,等在原地。
大厅里,许多人都为老国公捏了把汗。
压抑的气氛中,披着大红花的新郎官儿跑了过来,替老国公接下圣旨。
“爷爷年纪大了,国师勿怪,我蓝家定会全力以赴,协助国师铸剑!”
蓝羽升恭恭敬敬的接下圣旨,在国师面前显得十分卑微。
“后生可畏。”
魏墨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成家立业,男人的一生大事,成亲后,小国公也该准备准备继承家业,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总被老一辈的把持,何时才能兴旺。”
说罢黑袍摆动,长笑而去。
大厅里,好半晌没人吭声。
单单几句话而已,将整个豫国公府的喜庆搅了个干干净净,不仅当场打了老国公的脸,更在无形中离间了豫家爷孙之间的感情。
国师此人,可谓阴险至极!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厅响起,蓝玉气得甩了蓝羽升一个大嘴巴。
蓝羽升捂着脸,低着头,悲壮道:
“爷爷,圣旨不能不接呀!孙儿知道爷爷不想因为铸剑一事落个鱼肉百姓的名声,可是我蓝家向来行的是忠君之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不如协助陛下加快铸剑进度,天子剑只要铸好,自可天下太平!”
蓝羽升这番话,听得不少武将微微点头。
这些年,因为豫国公的原因,大部分武将极力反对着铸天子剑,不惜与皇帝勾心斗角,少不得阴奉阳违的把戏,一次两次还好,成年累月下来,谁都会累。
而且还不能把皇帝逼急了,否则大家很容易人头落地。
如今天子剑没差多少就要完工,与其继续和皇帝抗衡,还不如尽快把天子剑铸完,到时候大家都轻松。
啪!!!
蓝羽升脸上挨了第二下,嘴角立刻见血。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
“混账东西!”
蓝玉横眉立目,点指着孙子骂道:
“你可知这些年为了铸剑,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多少工匠累死于剑下!我告诉你,铸剑五年,死者至少上万人之多!我燕国的国运没见转好,到是财运和人心就要被消耗一空了!”
怒发冲冠的老国公指天喝道:
“只要我蓝玉还有一口气尚在,绝不会帮天子剑加一块砖瓦,填半点铜皮!”
一腔热血,天地昭昭。
豫国公效忠的不是帝王,而是百姓。
在座的众人无不肃然起敬。
坐在主位的太子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代表的虽然是皇帝,但在蓝玉这种又倔又臭连皇帝都敢当面怼的老家伙面前,太子的身份实在没什么份量。
“老国公消消气。”
坐在蓝玉旁边的当朝首辅此时出言规劝,道:“最近北方蛮族异动频频,陛下心急铸剑也在所难免,今天是孩子的大喜日子,咱么不提国事,只庆新婚。”
有周史伯打圆场,蓝玉暂时压下怒火。
婚宴继续进行。
无论东家还是客人,都没了之前的开怀,笑得也勉勉强强。
豫国公府,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
挨了两巴掌的蓝羽升很快恢复了神采,忙着敬酒。
这时云缺站起身,端了一杯酒,嘴角挂着和蔼笑容,走向不远处的小国公。
周元良立刻打起精神,抓了把爪子开嗑。
好戏,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