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人生都是父母在安排，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都要听他们的。而我为此断送了梦想，换来一身伤痛，数次从阎王爷那儿抢回命。”
“那会儿，我以为父母的性格就是如此，只是比较强势罢了。可直到我发现，他们对千木极其体贴温柔，言听计从。我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母亲不是那样，只是只无视我的想法罢了……”
云鹿思索一会儿，想安慰他，于是道：“或许你的父母只是因为你弟弟眼睛的问题，心中有愧，所以才会这样的。”
顾千肆苦涩一笑：“如此说来，那我倒希望当初瞎了眼的是我。”
“那你要是瞎了，我才不会嫁给你。”
“……”
“那我还是要你吧。”
云鹿笑了，靠在他肩膀上，缓缓道：“我想知道你和你弟弟的故事，我从小就没有家人陪伴，想听。”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与千木，不太像寻常兄弟一般要好。我们差了两岁，我在六岁之前，和他关系很好，总是带他四处玩闹，他那会儿小，总喜欢跟在我身后，口齿不清的喊我“哥哥”。可我六岁之后，我们成长的路线便越来越不同，我被父亲送进军营，日夜训练，便很少见到他……”
“后来……后来他出了意外，被人掳走，被下了毒，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那之后，他的个性开始易怒暴躁，父母大约也是因为愧疚，就对他极其顺从，甚至有几次我和他发生冲突，父亲都是罚了我，他安然无恙。尽管其实，是他冒犯在先。”
“但我那时也不过十一二。于是长久以往，我开始埋怨父母，内心也在气愤于他们的不公平。后来千木出国，我再也见不到他，这种心情也就逐渐消失了。”
“很简单吧，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也不是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互相憎恶的关系。”
云鹿听罢，却是笑嘻嘻道：“那些故事都是戏里的，你们的故事才最真实。”
顾千肆没再说什么，只搂紧了她。
以前的事情都不要紧了，那都已经过去了。
往后余生，他只要她在身边就够了。
片刻，云鹿又问道：“父亲和母亲要离开这里，你是怎么看的？”
“抛却他们瞒着我这点不说，我支持他们离开这里。”男人顿了顿，才道：“国内形势越来越不好，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锦城会城破。我父亲和母亲已经年迈，也该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美国，大概是个好去处。”
云鹿笑嘻嘻道：“虽然刚刚听你说了那么多，言辞之中也有对督军太太的抱怨，但我听得出来，你还是很关爱他们的。”
顾千肆低眸：“那是我父母，幼年的经历让我对他们有心结，可血脉是切不断的。”
“那你呢？”
“什么？”
云鹿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咬了咬唇问道：“你说国内形势越来越不好，难道你不准备离开吗？”
此前，她曾经问过他，如果未来国家必然会解放，会在一些人的带领下欣欣向荣，重返世界巅峰。那么他是否愿意放下如今的一切，远走高飞。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懒得改变。
顾千肆听罢，想了想，很认真的想了想。
片刻，才缓缓道：“我并不知道，我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好锦城的百姓，然后和你长相厮守。”
云鹿愣了一下。
她本来想要跟他提出离开锦城的事情，可是眼下，他在她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却不想再提出离开的事情了。
现在提出离开锦城，无疑会让他为难。
因为，他放不下锦城的百姓。
她绝对不想他为难。
“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云鹿坚定着道，“无论你在哪里，选择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因为爱他，因为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所以想要和他离开锦城，确保他一世平安。
同样，因为爱他，所以不想令他为难。他想守护好锦城，那她就陪他。
“好。”顾千肆将手覆在她的手上，紧了紧。
夜半，高扬送碎荷回家。
今天云鹿给他们放假，高扬便带着碎荷四处逛了逛。
当然，回来那么晚的原因绝对不是他们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去了，而是……
车子开到半路，没油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回来……
高扬一身汗臭味，一出门，便遇见了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喝酒得顾千肆。
高扬赶紧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觉得太臭，怕惊扰到顾千肆，就想溜过去。
结果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顾千肆淡淡道：“你去挖粪了么？”
高扬：“……”
他干笑了两声，“少爷，怎么一个人喝酒啊。”
顾千肆不理他，指了指面前的位子：“过来。”
高扬赶紧过去。
“嘿嘿，少爷，我过来了，您有什么事情吗？”
然而顾千肆还是不理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高扬：“……”
其实……他和碎荷一起玩了那么久，现在真的有点困了。
“高扬，你帮我个忙吧。”就在高扬快要当场睡着的时候，他才忽然道。
“帮我，把小鹿带走。”
“？？？”高扬一个激灵。
“少爷你说什么呢？”他惊呼不已：“为什么要我带走少夫人？你要和她离婚啊？少夫人知道这事儿吗？”
“……”
顾千肆无语半晌，一巴掌打在了他脑袋上：“你能小点声吗？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抱歉少爷，不过…不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啊？”高扬赶紧道。
“我不是要你现在带走她。”男人又喝了一杯酒，喝的太猛，呛得喉咙疼。
“只是这乱世，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如果哪一天被谁的子弹一枪毙命，她该怎么办？我不想拖累她。”
顿了顿，他继续道：“所以，若哪天出事，我要你第一时间带着她离开锦城。鹿苑地下的通道，通往城外，你知道在哪里。出了通道，便能看见一座茅屋，那儿有接应你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