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看到这个男子的脸，西恩就无比确定自己是他的儿子。
他知道父亲的姓名，百合姨跟他说过的。
“其实当年，你父母真的十分恩爱…只是可惜老天无眼…后来我也曾经打听过你母亲的下落，只是却没有什么结果，后来才知道她改名换姓了，还生下来了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史密斯的情绪忽然变得十分激动，握住西恩的肩膀，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你父亲是枉死的，造成你们一家人天人永隔的是你叔叔！西恩，如果不是他，你们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所以，你一定要为你的父亲报仇！”
“西恩，后来我也从别人口里听到了你母亲是如何对待你的，但以前的你母亲并不是这样的人，她是误会了你父亲抛弃她才会变得这么激进，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造成你悲惨童年的人也是你的叔叔啊！”
“现在你们全家的仇人却在欧洲过得逍遥快活，你甘心吗？忍心让你父亲的命白白消失吗？”
字字珠玑。
在昏暗的灯光下，年幼的孩子在那道迫切的目光中，坚定地点了点头。
而史密斯的眼底，更是深沉如古井。
……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有人要杀死我……”
“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
“西恩！”
深夜的鹿苑，云鹿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的西恩被困在一个笼子里，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麻雀。
睁开眼睛，四处黑暗，身在家中，她茫然的呆滞了片刻，忍不住抱膝痛哭起来。
顾千肆闻声赶来，打开房门，打开灯，整个室内变得光亮。男人步伐匆匆，走到云鹿身边，将她一把搂进怀中。
“又做恶梦了吗？”他低声叹气。
“嗯。”云鹿趴在他怀里抽泣，片刻才抬起头看着他，泪眼汪汪的：“怎么办，都已经那么久了，西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顾千肆吻了吻她的额头，宽慰道：“想开一点，至少西恩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信现在大约也到欧洲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启寒的消息。”
然而云鹿被安慰不起来，她还是很悲观。
顾千肆也知道西恩的失踪对她的打击，更知道西恩对她的重要，就紧紧的抱着她。
做了噩梦之后，下半夜云鹿就睡的十分不安稳了，顾千肆怕她害怕，一直陪着她，也靠在她身边眯了一会儿。
清晨六点多时，门外传来了高扬的脚步声。
男人的眼睛里满满的红血丝，打了个哈欠，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小情人，疲倦的眼睛笑成了月亮。
“小荷儿。”
碎荷哼声：“不正经。”
转而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心中一紧：“昨晚没睡吗？”
高扬揉了揉眼睛，“嗯，前线紧急军报，一大早就来给督军汇报了。”他指了指紧闭的门：“督军起了吗？”
碎荷道：“这段时间小姐一直做噩梦，姑爷陪着呢，估计还没。”
高扬叹了口气，“那老外真是缺德，偷小孩。”
话音落下，房门却开了，顾千肆手中拿着军帽走了出来，一边戴上一边道：“高扬。”
“诶。”高扬应声：“督军你醒了。”
“嗯，书房。”他点点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高扬跟着他进了书房，顾千肆疲倦地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么样了。”
高扬一愣：“您是说西恩的事情还是什么？”
顾千肆眉心微皱，抬着头看他。
高扬：“……”
距离电报发出已经十天，但是现在顾及还没到比较遥远的丹麦，加之史密斯其他信息都已经汇报完了，那么督军现在问的，大概是军情。
“日本已经攻下了白城！放言三天之内攻下我们北方四城，下一个，大概就是我们这儿。”高扬道。
昨晚接到了白城军政府因为两方军力差距过大无条件投降的消息，高扬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有点怒其不争，但也能理解，更何况在投降之前，白城方面已经尽量让老百姓离开城内。
顾千肆似乎对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李家成本身就是弃医从军，不擅长军队作战，多番考量之后决定投降可以预料，如果是他父亲还在，估计会再坚持几天。”
高扬道：“督军，但是现在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白城被破后，逃出了很多难民，我们锦城距离白城是最近的，那些老百姓都在朝着我们这儿来。”
顾千肆没有任何犹豫：“放进来，不能让老百姓在外面流浪。”
对于顾千肆的决定，高扬不感意外，他一向如此的，总是尽力保护老百姓。
高扬略一迟疑：“但是督军，这次不像您想的那么简单。白城有一批百姓…在逃亡途中…感染了病毒，这种病毒的具体情况我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十分凶猛，短短一晚上，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如果放进来的话，恐怕锦城百姓会……”
说到这里，他就没再说下去。
但结果是两个人心中都清楚的。
顾千肆沉默着，若是将这批带着病毒的难民放进来，那么务必会造成锦城内老百姓的恐慌和抵触，可若是不放进来，这些难民得不到及时救助，恐怕不日就会全部命丧黄泉。
更何况，如果往大了说，有些百姓是否会对他拒绝难民入城的行为心寒，万一因此变得不信任军政府怎么办。
顾千肆皱着眉，考虑良久之后只好道：“这样吧，先派一些人出城去帮这些难民建造帐篷安顿一下，再找军医好好看看他们身上的病毒，至于是否让难民入城……我再考虑一下吧。”
“是。”
高扬得到回答之后，离开了鹿苑。
坐在车上，他抽了根烟。
他对督军有所隐瞒。
事实上，难民之所以中毒，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并不简单。白城从未有过任何某种毒素在百姓中爆发的历史，此番忽然中毒，还都是一批难民，而且这批难民都是出城之后就朝着锦城来的，这怎么能不令人怀疑。
他可没打听到朝着别的地方的难民有中毒。
恐怕…这件事是日本人刻意为之，锦城方面无论接不接受这些难民，都会造成不一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