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枢双目骤然一沉。
陶荣低下脑袋,不敢说话了。
空气,好像凝固在这一刻。
半响,低沉的嗓音响起,陆元枢平静道:“继续查。”
闻殿下做出决定,不得不说,英国公暗松口气。
不怪他多虑,观殿下近来举动,颇有些老房子着火的趋势,就怕这火越烧越旺,令殿下生出私心。
还好还好,殿下一如既往的冷静明智,不为外物所动。
陆元枢自椅上起身,瞥过一脸正经的英国公,淡声道:“让他们签字画押,押往京城候审。”
自牢房出来,突如其来的阳光,令众人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立刻让特查司传信,将襄阳伯府监管起来。”陆元枢步下台阶,英挺的背影,携着冷冽。
角落阴影里,有暗卫悄然离开。
英国公明悟过来,压低声音:“殿下是怕有人灭口?”
陆元枢点点头,却没再多言,而是上了马车,回了迎春园。
......
“今日真是叨扰苏妹妹了。”
临近午时,游览迎春园的两人,也终于聊够了天,相伴着向门口行去。
原本,苏玉昭是想留人一道用膳的,却被吴云绮以突然造访,不便麻烦为由拒绝了。
两人刚到门口,正好遇到太子的马车,自对面缓缓驶来。
车轮辘辘,声音由远至近,青色篷盖的马车,在迎春园前停驻,随行侍卫威风凛然,身下的高头大马喷出一道鼻息,给人如实质般的压迫感。
吴云绮心下一动,面上状似无意问道:“这是......”
“是殿下。”苏玉昭低声提醒,拉着她往前两步,垂首静待。
车夫放好脚凳,陶荣先下来,接着就是满身冷意的陆元枢。
吴云绮抬起一点眼眸,就看到一张剑眉星目,鼻正唇薄的俊脸,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威严深邃,带着阅历沉淀的稳重,一步一行,随意而又极有气势,令人心悦折服。
然而,一个照面,苏玉昭却隐约察觉出,对方的心情似是不好,但也来不及多想,赶忙福身见礼,“殿下。”
吴云绮似是被太子威势所迫,待苏玉昭屈膝请安,她才慢一拍回过神,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柔声请安:“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温柔的嗓音,仿佛春日的暖风,又如清泉般悦耳动听。
两道错开的声音,前一道简洁平静,后一道清澈婉转,引得陶荣没忍住,投去一道好奇的眼神。
——哟,不怪说,南边的水乡,能养人呢,竟又是一个俏佳人。
自马车下来,陆元枢的目光,便落到苏玉昭身上,旁边的请安声传来时,他淡淡地瞥过去一眼,又极快地收了回来,抬手扶苏玉昭起身,温声询问:“怎么这个时候出来,可有用过午膳?”
太子的手伸过来的瞬间,苏玉昭的脑海里,不经意闪过翠薇的话,她身体一僵,下意识想往后躲,却又被她生生忍住。
——太子亲自相扶,这是对她的看重,她一旦躲避,既损了太子颜面,落在旁人眼里,也成她不知好歹。
苏玉昭按捺住心底愁绪,摇头回道:“谢殿下关心,我是送吴姑娘出来的。”
“唔!”陆元枢发出一声简单的音节,转而道:“正好孤也没用膳,你便陪孤一道吧,”
一听这话,苏玉昭本能拒绝,只陆元枢并不给她机会,抬脚就朝园子里去了。
无奈,苏玉昭只能深吸一口气,与吴云绮浅浅客套两句,急急追着太子而去。
主子走了,随行的侍卫,也开始散开,独剩下吴云绮,站在原地没动。
吴云绮抿了抿唇,眼里有失落闪过,抬眸凝视对面。
几乎不必耗费心力,她很轻易就看出来,在苏玉昭追上去时,太子步伐微不可见地放缓,甚至在对上苏玉昭,隐隐的不情愿时,亦无半点恼怒,眼里只有温柔和纵容。
两道身影,一高大英挺,一娇小俏丽,却莫名透着和谐。
吴云绮指尖蜷缩,眸底浮过艳羡,又有隐隐的嫉妒。
太子对她的冷淡,她不是没有察觉,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激发出她的好胜心。
短短的半日相处,她自觉自己,不论是样貌,还是学识,或品性上,都完全不输苏玉昭。
既如此,苏玉昭能行,为何她不行?
怀着满腔斗志,吴云绮回到吴府,刚进门,便遇到焦急等待的母亲。
程氏见女儿回来,忙不迭迎上前,急声问她:“如何,可有见到太子殿下?”
吴云绮羽睫轻颤,轻声回道:“......嗯。”
略带羞涩的嗓音,令程氏紧绷的心一松,又追问起女儿来,她见到太子的经过。
吴云绮表情一僵,又被她快速隐去,嗔怪地看母亲一眼,薄红着脸颊说道:“女儿原以为,今日要见不到太子殿下了,却不想在离开时,正好遇到殿下回来......”
这话本无错,只是,配着她羞赧的神情,缱绻的语气,难免不让人多想。
这不,程氏就想歪了,连连称好道:“好好好,我就说,我女儿岂是克夫的命,明明就是贵不可言!”
吴云绮眼底一冷,脸上的羞赧,差点维持不住。
原来,在吴云绮小的时候,曾定过一门亲事,可惜造化弄人,却在成亲前夕,新郎绊到门槛,一头磕到柱础上,当晚就咽了气。
这下好了,喜事变丧事。
她未婚夫家,倒是想过,让吴云绮过门,替儿子守寡,可程氏,虽说更疼儿子,到底不忍女儿去受苦,请程家出面斡旋,这才让女儿免遭此难。
但至此过后,吴云绮的名声,却也受到影响,诸如命硬,诸如克夫。
直到眼下,三年过去,她的亲事,仍然还是一个老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