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子,你出事后,你那个叫拾珠的丫头,趁着府里忙乱,偷偷跑了出去,满大街的乱喊,说我们许家害死了你,说许家贪污,被你察觉,杀人灭口。”
“又说苏家,故意害死太子殿下,手里有神医,有解毒的药,故意不拿出来,害怕太子殿下痊愈,更是将神医灭口。”
“她一路跑一路喊,最后冲到京兆府,一头撞死到京兆府门口的石狮子上。”
事关已故的太子殿下,又是当着满城百姓的面,京兆府的府尹哪里敢轻忽,当即就上报到皇宫。
等许家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许父为官,虽说也兢兢业业,但官场上的油水,自然是没少捞,再说,有些孝敬,你不想收,也不得不收,不然,你的同僚哪能放心?
更别提,人的欲望,是会被喂大的。
如果是平时,找人通通关系,不说全身而退,也不至于祸及全家。
毕竟,官场上的某些孝敬,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也是私下约定成俗的规矩。
可坏就坏在,拾珠这一嗓子,牵扯到已故的孝懿太子。
犹记得,孝懿太子去世那一年,京城可谓是风声鹤唳,刺杀孝懿太子的主谋,因一直未能找到,经历丧子之痛的皇帝,直接命令禁卫亲军,将所有皇子押到午门,挨个赏了五十大板。
知道陛下正在气头上,禁卫亲军也不敢手下留情,直将这些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皇子们,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一度晕厥过去,光是养伤,就养了小两个月,才堪堪能下床
除被打外,众位皇子,还被陛下斥责,喝其不孝不悌,不思为国分忧,整日玩忽懈怠,不学无术,而后,便削了所有皇子的爵位,收回他们外朝行走的权利,令其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与此同时,投靠各位皇子的官员,同样被陛下迁怒,罢官的罢官,降职的降职,一时间,整个朝堂为之一清。
其他的朝臣,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撩虎须求情,只能暗中静待着,陛下消气的那一日。
毕竟逝者已逝,大越的天下,不能没有储君。
一晃两年过去,眼看陛下对立储一事,终于有了一些松动,却又在这当头,爆出太子殿下的死,本是可以挽救的,别说隆庆帝怒不可遏,就是其余官员,亦是咬牙切齿。
你有本事做,有本事别留下马脚啊!
陛下年龄本就不小了,纵观历史,也是一位长寿的帝王,原本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作为臣子,最希望的,就是能平平稳稳的,度过两代帝王的权利交接。
谁也不想去尝试,垂死之人的愤怒,能疯狂到哪一个地步。
眼下好了,得知宝贝儿子,本可以不死的隆庆帝,脑子嗡的一声后,立刻就疯了。
禁卫军倾巢而出,许家,苏家,顾家,武安侯府,还有其余支持端王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全被禁卫军围住。
因隆庆帝只想知道结果,审讯的人自然不会留情,等苏家的证词放到皇帝的案上,苏明嵘,顾氏,以及苏景程等人,身上早已没有一块好肉。
而拿到证词的隆庆帝,面色顿时一片灰白。
太子的逝世,本就带走他大半精气神,此刻更是血气上涌,一口血吐了出来。
“陛下他疯了,他不止赐死了惠妃,还亲手逼死了端王,端王死后,陛下仍不解气,将端王贬为废人,不许葬入皇陵。”
许书成闭了闭眼,仿佛又回到当时,那种惊慌万状,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端王妃自尽,两位嫡出的公子,因看顾的人疏忽,两日后被发现溺死在水池。”
至于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而为,因宫里并未深究,也就不得而知了。
“所有为端王求情的人,全都被罢了官,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包括当时的首辅大人。也被迫告老还乡。”
而许家,不止曾经支持过端王,许父更是被查出贪污受贿,正好撞到盛怒的隆庆帝脸上。
许父被革职,挨了六十大板,许家全家流放岭南。
许父因受过刑,还在半路,就伤重咽了气,许母好不容易熬到岭南,却被毒蛇咬伤,又因救治不及,当晚就没了,剩下的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好好一个家族,说没就没了。
苏家这个主谋,自然更逃不掉,苏明嵘等人,凌迟处死,苏景程的儿女,大的六岁,小的三岁,也被一杯毒酒送走;而苏家二房,则因拾珠检举的功劳,被网开一面,罚没家财后,全家流放黔州。
至于苏家的出嫁女,苏家出事的当日,苏玉珠就突然重病,十日后悄然离世,苏玉盈的夫君,对她倒是有心,本有望述职回京,但因苏家的事,特意挑了一个离京城更远的地方为官。
最命好的,仍然是苏玉仪,因宋平宣的维护,苏玉仪依旧是侯夫人,只是武安侯府,因是苏家姻亲的缘故,即便不知情,依然被收回祖上丹书铁券,原本世袭罔替的爵位,也变成普普通通的侯爵。
这要不是看在,已故的武安侯世子宋平舒,是为救太子而亡,隆庆帝差点送武安侯府的人,一道去地下陪他的儿子。
“......原本的查案,到最后,变成众人相互攻坚,陛下更是疯狂到,不管有没有证据,只想将所有可能牵扯到孝懿太子的人,全都送到地下去陪孝懿太子。”
即便过去很久,一旦想到这些,许书成的眼里,仍然忍不住闪过一丝惧怕。
谁也不会料到,区区一介奴婢,竟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相较许书成的心惊肉跳,苏玉昭心底又酸又涩。
她没想到,拾珠会做到这一步。
她本只是想让她,回到淮阳府好好过日子的。
以命相搏,却可能如飞蛾扑火,引不起半点波澜。
苏玉昭喉咙发紧,鼻尖微涩,却又忍不住低低笑起来,渐渐的,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眼中却有泪水流出。
“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凌迟处死,都是便宜她们了!老天开眼,真是老天开眼!”
许书成望着对面状若癫狂的人,心底五味杂陈。